中山中路离鼓楼广场北端五百米处,矗立着一栋四层高的欧式建筑,这就是鼓楼饭店。
一刻钟后,森川带着一行数人赶到这里的时候,鼓楼饭店的马路两侧,已拉上了警戒线,数十名宪兵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除了持证的日本人,其他的所有人都被禁止出入。
两辆轿车在马路边尚未停妥,森川从车里跳了下来,径直冲进警戒圈,宪兵刚想叫住他,亦步亦趋的古屋跑步上前,掏出鹰机关的证件亮了亮,宪兵正要细看,忽然看到他们特高课的课长田中少佐从饭店大堂迎了出来,并和打头的那位少将亲密耳语起来,便知来者位高权重,手一挥,把古屋身后的所有人都放了进来。
“将军,你来得正好,上海领事馆的上野君在这家饭店被人杀了!”田中脸色凝重,轻声说道。
森川打量着他问一字一顿道:“田中君,你的意思是说,上野明是他杀?”
“千真万确,将军请随我来。”田中一个箭步,马上领先于森川一个身位,在前方引领着森川。
一帮人穿过饭店大堂,快步从一楼的过道登上了楼梯,上了二楼,田中遥遥领先,率先走到楼梯旁的206房间前,和守在门前警戒的宪兵并肩而立,等着森川一众人的到来。
森川走到房门前,探头迅速朝房间瞄了一眼,套房内一扇连接卧室的房门敞开,隐约可见一具不挂一丝的尸体,森川不由得慢下脚步,从田中手里接过一双白色手套,缓缓地套在手上,并未马上进去,而是对田中问道:“现场有破坏吗?”
“报告将军,老板报案之前,没有人进去过,我带队赶到后,看到老板哭丧着脸,浑身发抖,一问才知道入住的是名日本人,便第一时间查看了入住登记,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上野君的名字,我觉得事关重大,没敢自行处理,就立即让人通知将军,所以现场只有我一个人进去过。”
“把饭店老板给我控制住。”森川不等田中回答,带着古屋数人小心翼翼进了房间。
套房依旧灯火通明,所有的灯光都被点亮,外间一切设施井井有条,茶几上摆放着两只茶杯,其中一只盖子被揭开,依稀看到里面还有半杯水。古屋把半掩的房门彻底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赤身果体的男人,趴在床边的地板上,身体蜷缩,脑袋朝下,胸前一大滩暗红的鲜血早已凝固。一条白色的浴巾被死者压在身下,上面沾满了斑斑血迹。他的脑袋紧挨床头外侧的支脚,一只皱皱巴巴的枕头散落在地,离他的头部很近。
床铺上,被褥凌乱,床单被揉成一团,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曾发生过激烈打斗。
卧室的里侧,是一间盥洗间,房门虚掩着,森川走上前,伸手推开,里面的洗漱用品杂乱无章搁在水池台面上,再看淋浴间,地上的防滑垫摆放并不规整,淋浴的莲蓬头并未拧紧,渗出的水珠每隔一段时间就冒出一滴,有规律地砸在地砖上,架子上的浴巾也少了一块,很显然已被人使用过。
森川进了盥洗室,仰头看了看莲蓬头,又弯下腰来,在地漏附近仔细观察着,很快,他从地上找到几根毛发,捡起了来,对着灯光端详了半天,出了盥洗室,把手里的毛发放进古屋手里的塑料袋里。
“把窗帘拉开。”森川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站在外间门口的雷远连忙进了房间,从床头绕过去,轻轻地把窗户上的布帘洞开。
似乎在一瞬之间,晨阳明媚,刺眼的阳光从窗外倾泻而入,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森川和古屋来到尸体旁,森川抬手从床上扯下被单,盖在死者的光着的下半身上,缓缓蹲下身子,扳起他的脑袋。
这张脸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帝国上海领事馆的武官上野明。
此时的上野明双目圆瞪,瞳孔扩散,额头上青筋暴突,只是脸色已发黑,面目狰狞扭曲。
森川松开手,站了起来挥手示意把尸体翻过身,古屋将头扭到一旁,不好意思再看,雷远会意,和一名队员将尸体翻了一百八十度,并把被单继续盖在他的下身上。
众人这才发现上野明的致命伤是在胸口,一把手柄几乎没入身体的小型匕首索取了他的性命,四处流淌的鲜血正是从这里冒出的。森川重新蹲了下来,用手在上野明的胸前丈量了一下,这时古屋说道:“将军,看来杀害上野君的凶手是个老手啊,这一刀直插心脏,分毫不差……”古屋边说边俯身察看了一下床沿,又道:“阁下您看,床边上到处是血迹,可以断定血液呈喷溅状,分明是一刀致命!”
森川点了点头,翻开对方的眼皮,细细观察一番,又把目光落在匕首的手柄上,一手按在他的胸脯上,一手用力拔出匕首。这是一把小巧而精致的匕首,尽管刀剑锋利,若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出现,人们怎么也以为就是一把削水果的刀具,绝不会联想到这是一把杀人凶器。
匕首上粘稠的血迹已微微发黑,但如何也饰掩不了匕首上发出的森森寒光。
森川目光四处游动,落在了上野明的左手上,只见这只手紧握成拳头状,森川抓起他的拳头,已发现他的手心里攥着一缕长长的头发,扳开他的手指,森川把一撮头发取出,递给古屋,漫不经心问道:“这是女人的头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