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家里就要扫尘了。
往年这个时候,裴红会被裴宣逼着练习写春联,过了小年,会从他写的春联里挑几幅贴在家里的亭台楼阁。
裴红急急地咽下口中的蝴蝶酥,道:“姆妈,不是我不帮你,我如今有正事要做。您要是缺春联,就让绛哥儿帮您好了。反正他年纪小,只要写得端正就会被夸奖。您就别为难我了。”
裴宣是当朝有名的书法家,裴红不是不用功,可比起父亲来,他怎么都少点灵气,加之他的课业放在别人家算是凤毛麟角,可和族中的堂兄弟比起来,就显得很是平常,这也是裴宣看着他就着急的原因之一。
但去了铺子就不一样了。
本朝还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商贾中读过书的人本来就很少,何况他从小由裴宣亲自指点,放到外面去,那也是俊杰一个,备受人尊重和赞扬。而且这种尊重和赞扬大多数还是发自内心的,甚至有人觉得,要不是裴彤那一支和他们家分了宗,裴家又讲规矩,他也不会被迫跟着裴宴打理庶务,他肯定也会像裴宥或者是裴宴那样金榜题名,仕途远大的。
这不由得让他心中窃喜。
以至于他不愿意告诉父母,他去保定的时候出了点小错,差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他三叔父也说过了,年轻的时候,没有经验的时候不犯错,难道还等老了,经历过很多事的时候犯错?
所以犯错不可怕,怕就怕不停地犯错,从没有进步。
他这些天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跟着佟二掌柜学着看账,今天就看出了点小问题。
虽说只是账目记错了地方,可佟二掌柜说了,这么大个家业,若是账目可以随便乱记,家里是要出大乱的。
像他三叔父,根本不看账,可为什么听着那些掌柜说生意经就能知道账目大致上对不对呢,就是因为对什么东西应该记在哪本账上非常的熟悉了解,多少成本,多少利润,今年是个怎样的年成,心里琢磨一下就有个大致的数了。再捡了要紧的账看看,就能让那些掌柜们老老实实不敢动弹。
像他爹也是这样。
户部那么大一摊子事,只要是经过他阿爹的手,就没有出过错的。
是有名的计相。
皇上虽然觉得裴家太过富贵,但还是愿意用他阿爹。
裴红想着这些事,觉得腰杆都直了几分。
他殷勤地夹了一块豌豆黄给二太太,笑道:“家里进入十二月就开始忙起来了,我跟着三叔父、佟二掌柜学本事呢,就像是小学徒似的,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听师傅的话,服侍师傅茶水,比读书的时候还辛苦,小年之前都不可能歇下,您晚上就别等我了,我身边这么多服侍的丫鬟婆子,要是还不能照顾好我的衣食住行,那要她们做什么?您不如早睡早起,气色好,人也看着精神。等到过年的时候和我们出去拜年,别人看见您,还以为是我的姐姐呢!”
二太太听着他嬉皮笑脸,又好气又好笑,喝斥了他几句,等他吃完了宵夜,收了碟子,这才回了内室,把裴红的话学给裴宣听,还道:“我怎么觉着他这一出去,怎么说话的口气、行事的作派,越来越像他三叔父呢?他会像他三叔父那样,嘴利如刀,心里不舒服的时候能把别人都气死吧?”
裴宣不喜欢听,道:“遐光可曾对你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