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此时弘昼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周围全是未知的危险。“此事愈发复杂了。紫英,你可有什么想法?”
冯紫英接过账目看了看,思索片刻后说道:“王爷,这账目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混淆视听,让我们难以追查真相。但也有可能是无意间牵扯到了其他势力的利益纷争,才被人动了手脚。依奴才之见,我们可以从与天香楼有生意往来的其他商户入手,看看是否能找到那账房先生或者知晓内情之人。”
弘昼觉得冯紫英的提议可行:“就依你所言,你去安排人手调查此事。本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无论是秦可卿的身世之谜,还是这账目背后的阴谋诡计,都不能任其发展,否则本王将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冯紫英和勒克什齐声应道:“是,王爷。”
勒克什见状,忙咧嘴粗犷一笑,上前打了个千儿,恭敬地说道:“是,主子。奴才昨儿奉主子之命,已经去抄检了天香楼里头的物件了。主子您平日里对奴才悉心调教,奴才也明白做事得有分寸、顾体面,所以去之前就三令五申,派去的兵也都是奴才的内账亲兵,可不敢惊扰了园中那些姑娘们呐。” 勒克什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深知这事儿说到底对弘昼的名声也不算太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冯紫英,脸上竟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局促,一时也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
冯紫英多机灵,一看这架势,立马就猜到勒克什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怕是有些尴尬,当下便识趣地起身,作势要告退回避,想着给他们主仆二人留出空间来。可弘昼却抬手止住了他,只淡淡说了句 “不忙”,心里头想着冯紫英方才所说的关乎宫廷局势的事儿着实要紧,此刻却被这抄检的事儿给打断了,心里不免有些不耐烦,便冷笑一声道:“我如今也懒得问那些细枝末节的,你只说个结论就是了。”
勒克什听了这话,心里一紧,赶忙吞咽了一口唾沫,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嗯,是,回主子。这一抄检,发现了一些物品,像是有几本古旧的戏本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知是否有什么深意。还有一些个精致的香囊,绣工倒是极为精巧,只是这香囊上的图案,似是某种暗记,奴才也不敢确定。另外,有个小匣子,里面装着些珠翠首饰,看着价值不菲,可这些东西的来历却不清楚。奴才在军营里已经审问过那个唱戏的,他交代说送了园中一位姑娘一本戏谱子,那戏谱子还是元人所造的,内容有些特别之处,后头还有他题的诗呢,奴才已经找到了实物,两下一对照,便能瞧出些端倪来,回头整理好了就呈上来给主子过目。” 说到这儿,勒克什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还有几件武生衣衫,藏在天香楼后头的库房里呢,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还留着这些东西,有武松的、燕青的,还有赵子龙的呢。更要紧的是,还找到了那位姑娘送到京畿驿站的礼单,还有书信,看样子是费了不少心思,勾结了外头的驿官才送出去的。信上虽说没把事儿写得明明白白的,可那言辞之间透着股让人起疑的劲儿,主子您之前怀疑她伪造书信,有意勾结外人,送假信进园子,现在看来,可真是不冤枉她。只是呢,因没有主子您的旨意,奴才也不敢对她刑讯,她有没有把园中其他姑娘牵扯进什么不好的事儿里,有没有做些不妥的事,奴才实在是不敢妄言呐。”
弘昼听着这些,脸色微微一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罢了,你的兵不要在园子里继续待着了,都出去该办什么朝廷的差事,就办什么朝廷的差事去。”
勒克什一听,顿时愣住了。上回弘昼就没明确说该怎么处置那位秦氏可卿,他没办法,只好让兵丁将她软禁在天香楼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也没缺了她的衣食茶水。如今这都抄检得明明白白了,到底该怎么收拾这局面?他心里琢磨着,自己本就是个粗鲁人,在他看来,这秦氏可卿不过是贾府以前小一辈的人,如今犯了事儿,可还是得问问主子的意思,便硬着头皮问道:“那…… 那不过就是个犯了错的人罢了,如今还是让太监们看着呢,请主子示下,该怎么处置她?或者主子您要不要见见她,容她辩解辩解?”
弘昼一听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心里虽有些恼怒,但还是尽量平静地说道:“见她作甚?此刻不宜轻举妄动。这其中的关节还未理清,若贸然行事,恐生变数。先将她依旧看管起来,待我细细思量之后,再做定夺。” 弘昼这话说得不温不火,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勒克什听了,知道主子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又打了个千儿,应了一声 “奴才改日再来请主子的安”,然后就讪讪地退下去了。
冯紫英见弘昼依旧沉着脸,心里明白主子还在为这事儿烦恼呢,可他自己心里头也藏着事儿,尤其是担心弘昼追究起相关的一些事儿,便不敢再提这一茬了,只好沉默了半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时,弘昼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接着说说吧,按你之前说的,皇阿玛是身子不好,担心朝局有变,这才召李卫进京的?”
冯紫英一听,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正愁没个话题能把这尴尬的气氛给岔开呢,当下赶忙回道:“是,主子您想,李又玠是什么人?那可是咱们昔日雍王府里出去的嫡亲奴才,这天下督抚虽说多,可有几个能跟李卫一样,对皇上、对主子您,还有四爷那是忠心耿耿的。旁的不说,就单论这份忠心,那可是没话说的。要是没有万岁爷的意思,军机处哪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调李卫来京呢?依奴才看呐,李又玠这次来,怕是要掌总京畿卫戍的,骁骑营、锐键营、西山大营、九门提督这些,我瞧着除了大内侍卫,都有可能交给他来节制呢。”
“那四哥他……” 弘昼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问道。
“四爷那可是王爷您的亲哥子,自然是和您亲近的。咳咳,四爷一直在京里办差,主子您呢,之前大多时候是在外头…… 咳咳,四爷总是离皇上更近一些。他又是有旨意学习理政的阿哥,既要在军机处操劳国事,又得在宫里头照看皇上的身子,这又尽忠又尽孝的,着实不容易啊,咱们这些做下头微末小员的,也都…… 哈哈,感佩于心呐。” 冯紫英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弘昼的神色,心里头却在飞快地盘算着该怎么把话往合适的方向引。
弘昼听了,不禁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照你这么说,我是该进宫去伺候皇阿玛的身子,让四哥能歇歇肩,好去军机处料理朝廷大事,这样才能忠孝两全了?”
冯紫英一听,赶忙连连咂嘴赞叹道:“主子您这份心意可真是难得。您要是这么做了,上头是念着万岁爷,当中也能和四爷相互帮衬着,下面也算替臣子们分担了辛劳呢。” 冯紫英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心里那更深一层的想法说出来。
弘昼见状,心里明白他还有话没说透,便开口道:“你似乎还有话没说出来吧,你只管讲,我都已经说了,就算说错了,本王也不会计较的。咱们皇家的事儿向来复杂,本就难有周全的法子,也没个要求你外臣奴才全说对的道理。这儿就你和我,本王只是听听,你有什么想法,直管倒出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