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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似水流年

她是昨天早上发病的,发现她的人一定会及时把这个消息通报给他,他从演练场到这里用不了五个小时,如果他得到消息立刻赶来的话,应该在昨天上午十一点之前就能赶到医院。

可是,他现在才来,比预期晚了近二十个小时,身上还穿着便装,也就是说,他是从演练场出来,换了便装,去了某个地方,之后才辗转来到她这里。

他去看了萧然然,然后才来了她这里,却还要大言不惭地求她原谅,她原谅他什么?他又没有错。

错的是她,思路难得的清明,却用在了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上。

邹亦时出了病房给李副官打电话,他面色铁青,眼底氤氲着怒火,三尺开外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气,那头的人接了电话,还不明所以,语气轻松地问了句:“邹上尉,怎么了?”

“温寒什么时候病的?”他一开口,因为压抑着怒火,声音变得沙哑狠戾。李副官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也不是白待的,察言观色的本领练得炉火纯青,一听他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事情败露了,脑袋里拼命地转,赶紧想法子弥补:“邹上尉,你先别发火,你仔细想一想,这次的救灾演习对你有多重要?司令就指着这次机会提拔你了,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再等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再说,张恒远那个孙子又开始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不抓紧点,不就又给丫钻了空子了吗!这摊子事离不开你,温大夫那边可是能离开你的,部队里的人亲自把她送回医院,她等于回了自己家,哪有不被厚待的道理?也不差你这么个人。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孰轻孰重,上尉,你得分清啊!”

邹亦时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李副官,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都会揣测我的心思了!孰轻孰重,你倒是告诉我,在我心里,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在你心里当然是温大夫为重,但是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军人,怎么能因为儿女私情束手束脚,理应以大局为重。李副官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这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愣是没敢开口,最后满腔循循善诱,只化作了一阵尴尬的笑。

“李副官,你调离吧!最近几个月都不要在我身边当值了。”邹亦时语气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李副官犹如挨了一个晴天霹雳,这就是古代忠臣冒死进谏的下场,好心没好报啊!到了这会儿,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邹上尉,你不能这样!我可是为你好,你不能这么恩将仇报啊!要不是我,你可能还得在副营长这个位子上憋屈老长时间呢,得亏我顾全大局,你马上就是邹营长了!”

“哦,是吗?我倒是怕你这么自作主张下去,哪天变成了李营长呢!”邹亦时冷声道,说完也不等他再争辩,挂了电话,随后嘱咐了下边的人,把李副官从他身边调离。

打完电话,他一回头,发现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病房,正在给温寒换药。她额头上的纱布被一圈圈地散开,接近皮肉的时候,因为纱布和伤口的粘连,每撕开一圈,她就疼得哆嗦一下,邹亦时皱紧了眉,推门进去。

“我来吧!”他接过护士手里的换药盘,取了副一次性手套熟练地戴上,小护士看着他又害羞又紧张,娇滴滴地说了句:“你……你换不了,我是专业的。”

邹亦时把碘伏倒在棉球上,头也没抬地说:“在学校,你们老师就是教你这么生扯纱布的?”

他并没有生气,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小护士顿时噤了声,看着他用碘伏棉球浸湿了纱布,之后用镊子小心地垫着伤口,一点点地把纱布揭下来,她局促地红了脸,起身快步离开了。

回了护理站,她还心有余悸,小声的和护士长哭诉,护士长听了,一脸调侃地说:“你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他可是空军上尉,堂堂的副营长,别说是换药,简单的手术都是信手拈来的事。部队在野外作战时谁还不遇一个突发状况,那种要命的情况上哪儿找医务人员去?全靠自己的一技傍身。这些基本的护理操作、抢救措施,都是部队的基础训练,瞧把你嘚瑟的,关公门前耍大刀!”

那小护士赶紧点点头,讪讪地跑开了。

病房里,邹亦时小心地揭开纱布,或许是觉得他的动作相对轻柔,不会让她太痛苦,温寒竟然难得地没有排斥他,而是瞪大了眼睛,黑漆漆的瞳仁跟着他的动作一圈圈地转,他凝神看着她,眼底满满的宠溺。

他看得她出神,突然她的睫毛抖动了一下,他停了手,紧张地问:“很疼?”

她摇摇头,从被子里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袖扣。

邹亦时哭笑不得:“好好好,凉到你了。”说罢,起身脱了上衣,这才又蹲下去,仔仔细细地替她处理伤口。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只是伤口较深的地方还露出鲜红的皮肉,他心疼不已,消毒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你对自己还真下得了狠心。”他消完毒,正要倒手去取纱布块,就见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扑闪扑闪地眨。他仔细一看,原来是额头上的碘伏沿着眉骨流到了眼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