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六年的夏,雨水比往年更稠密,午后响过一阵闷雷,大雨倾颓而下,依依看了片刻书,嫌船舱里闷,推开半卷竹帘,外头雨势连天,海面涟漪翻滚。
雨幕的尽头,港塔遥遥矗立,久违的人烟穿梭在码头,故土在望,那些铭刻在内心深处的记忆随之翻涌而来,她恍惚想起,离开中州已有四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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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哥儿与鸣玉满十二岁,便被燕翎与戚无忌送去了国子监,依依在退思堂读了一年后,也想跟着哥哥去国子监读书,怎奈国子监祭酒晓得依依是位姑娘,咬牙拒之门外,燕翎也不好强求。
燕翎近些年忙着漕运与赋税改革,几乎[]不出空来教导依依,一[r]依依借着还书的机会,顺带将困扰自己的难题堆在裴樾案前。
大晋目前只能建造出八桅海船,若是多加一桅,其船板厚度,船桅高度,及水密隔舱都该如何调整。
再有研读《九章算术》时,遇到一不解之题,“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r]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r]自倍,小鼠[r]自半。问:何[r]相逢?各穿几何?”
裴樾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船模,与苦思冥想的依依,忽然能明白燕翎为何瞧见依依便犯头疾,不过,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依依,他总是格外耐心,
“你稍待。”
裴樾当即招来工部尚书询问如何造船,工部尚书并不懂细节,又遣人将尚在休沐的老匠师给宣入皇宫,匠师当即将船模拆解给裴樾看,又一一解释清楚,裴樾平[r]不曾涉猎造船之术,今[r]也算是开了眼界。
一大一小为琢磨出九桅宝船的建造工艺,愣是从午后折腾到[r]落。
至于那九章算术的难题,裴樾被依依锤炼两年之久,对算术已有钻研,便用了“盈不足术”的方法将那道题解给依依听,依依十分兴奋,连连道谢,裴樾喝茶之际便问她,
“你近来怎么没跟你哥哥一起?”
依依闻言长长的黑睫覆下,露出苦恼之[],“国子监不肯收我,我无处读书。”
小小的少女,一向是镇定而干练的,此刻眼眸仿佛覆着一层水光,眉眼低垂,布满了少有的挫败与难过。
裴樾瞧在眼里,由衷生出几分疼惜,蓦地扶案而起,“依依跟我来,我带你去读书。”
依依眼神微亮,跟着他从奉天殿往北,一路出了玄武门,来到一块三丈见高的牌匾下,上头书写着“司礼监”三个鎏金大字,依依从爹爹[]中闻司礼监之名,晓得这是内廷二十监之首,地位举足轻重。
司礼监有两处衙门,一处在皇宫大内奉天殿之西,乃司礼监几位大裆当值的衙署,为朝廷政令中枢。另一处便是皇城西北,是司礼监下辖内书堂之所在。
她好奇裴樾带她来此处作甚?
迎面已有一位随堂太监迎了过来,裴樾领着依依往里去,与她介绍,
“每年内廷会在二十四监遴选两百小内使,进入内书堂读书,三年一考,中蓬莱吉士者便可进入司礼监当值,你可别小看内书堂,内书堂的夫子可不是国子监可比,你可见你爹爹去过国子监教习?没有吧,可你爹爹每三[r]却要来一次内书堂。”
依依听到这里,不由肃然起敬,原来还有这样一间与众不同的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