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欣爱嘴角噏合,轻声道出的话语如梦中呓语含糊而低沉,青衣丫鬟耳中惊雷滚滚,抬手握住冯欣爱轻拍她面颊的手,青筋凸起的手背用力到发抖,不是怕,而是兴奋。
冯欣爱微微一笑,抽手直起身,垂眸俯视青衣丫鬟,“闲吟宫的人,可以动了。”
养了三年多的钉子,该发挥作用了。
她语意决绝。
青衣丫鬟痛定思痛,抹一把颊边胭脂盖住巴掌红痕,攥起包裹中一样小巧物什袖进手中,阴冷眼中再无犹疑顾忌,“您放心,我晓得怎么做。”
她折身出内室,推开红漆光鲜的门扇,风穿堂而过,裹着乍然飞卷的丝丝凉意。
“下雨啦!”不知事的小丫鬟掐着裙裾又跳又跑,无忧无虑的喊,“快躲雨呀!”
仲春细雨润物无声,天地间张着的雨幕绵延十数日,闷雷滚过天际雨势忽而转急,噼啪砸落青灰砖瓦,叮咚声响混杂着疾行木屐的脆响,贤王蹬掉湿透的木屐官靴,沉沉踩进廊下,面色亦黑沉。
聚在书房院中煮茶听雨的清客见状一凛,为首幕僚心知有异,忙摒退众人,躬身引贤王入室,口中道,“皇上小恙初愈,今日重持朝会,可曾嘉奖王爷近日代理之劳苦?”
“父皇好得很!不知道的还当父皇是回光返照!朝会一散独留内阁、给事中几位大佬,扎进御书房连江德海都不得入内!”贤王鼻息咻喘,一握茶盏烫得扬手掼向地面,声线一高,“莫说本王,老三老四也一并被赶出了宫!你也不必跟本王措那些个弯绕字眼,本王且告诉你,父皇已下诏命老大回京朝诘!”
他领着内阁监听朝政,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启阳帝召回武王的圣旨早已送到了南疆。
幕僚不惊不乍,皱眉道,“武王殿下此番回京,奉的是什么名头?”
贤王讥笑一声,“触景伤情。伤的是老二,念的是老大。想要和长子重叙天伦?本王可真是有个念旧’多情’的好父皇!”
扳倒废太子,引回萧寒潜,如今请立太子的奏章如泥牛入海,又冒出个武王!
幕僚眉心更皱,眼皮微抬,“京郊正是防桃花汛的时候,不若趁着里外换防,请郑国公过府一晤?”
贤王眯着眼嗯了一声,转念想到如今正是谋大事的节骨眼,因顾忌着郑国公他这阵子不曾踏足正院,已许久不曾“疼爱”过冯欣爱那对主仆,邪火一起不由心猿意马,舌尖舔过发燥的嘴唇,阴霾目光落向伏地收拾茶盏碎片的丫鬟。
战战兢兢的畏缩模样,别有一番趣致。
暂且用来败败火倒也不错。
贤王猛然起身,抓着不敢挣扎的丫鬟就往隔间里拽。
幕僚见惯不怪,却行退出书房,招来心腹自去联络郑国公,须臾去而复返,直闯隔间,面上神情说不出是慌还是喜,“王爷!御书房出事了!皇上吐血晕厥,人事不省!”
被打断好事的贤王面色由阴转晴,捞起痛晕的丫鬟往身下一箍,动作狠厉,语气亦狠厉,“好!好得很!”
带着泥土腥气的夜风驱散室内的萎靡气味,暗夜长亮的灯火明明灭灭。
“裘老院正进了御乾宫后再没出来过。太医院灯火通明,当值不当值的都尽数锁在了内皇城中。”明灭交际的光影中隐着道魁梧身形,不是暗访贤王府的郑国公又是谁,他声线沉稳,“禁卫军换人不换班,皇上一夜未醒,内皇城各处宫门守得密不透风。不过先机在王爷这儿,禁卫军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