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两位祖父同时故去了!”宓王越归闻言,错愕起身,置所有公务于不顾,“速速安排车马。”
他父亲王康,自出生伊始便双目失明、体弱多病,靠『药』物勉强支持着,在他十二岁时候撒手人寰,他跟着祖父的时间,比跟着父亲要长得多,濡慕亲近之情只多不少。
如今两位祖父年事已高,越陌寿近八旬,王谢半年前更是过了八十岁整寿的大生日。这个岁数的老人家,还耳聪目明,身体硬朗,鹤发童颜,饮食起居均能自己打理。这样的人瑞,莫说近年,便是从本朝建立至今几百载,也没超过千人的。
他俩隐居的地方离着王府有些远,洛城一处闹中取静的小院落,平时不过养养花、种种『药』、着书立说、教教小徒弟,再抚个琴对个弈,喝个酒打个拳,日子相当舒坦。
虽说饮食起居都能自己打理,越归仍不敢怠慢,安排人手照顾。正是如此,小厮才敢在二老平日该起身却未见人影的时候,及时进屋探望,及时回归禀报。
越归匆忙赶到,冲进卧房,便见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并肩躺在床上,薄被盖得整齐,面容安详,微微含笑。如非察觉不出呼吸脉搏,也只当一场好眠。
只不过此次好眠,再不会醒便是了。
家有寿高老人,寿衣寿材早十几年前就备下,丧事并不仓促。
越归亲自动手,移动二老遗体之际,以他习武之人的力道,第一下竟然没有搬动。
——移动之际薄被滑落,才发现,在被子底下,两只手,紧紧牵着一起。
男子与男子,相爱相守足足一花甲岁月,从青年到中年,从中年到老去,给对方梳着白发,细数眼角皱纹,相视而笑,相拥而眠,未尝同生,却能同死,羡煞一众人等。
便是没有遗书,也知这两人必定生同裘死同『穴』。更何况二老早早延请堪舆家,选定一处风景秀丽之地为『穴』,乃一个大墓。
奇的是,这并非双人墓,而是三人。墓中早迁入一具骨骸,几时移来的不得而知。
二老多次叮嘱越归,俭以养德,严禁厚葬。因此这丧事虽出自高门,却着实低调。越归开了墓『穴』,将二老棺椁送入,不一时累土重重,坟冢高耸。
从此阴阳两隔,永不再见。
……呃,永不再见?
越归弥留之际,见两名青年男子,高冠博带,玄纹云袖,携手翩翩而至。长驱入室,直至榻前,其间并无一人通报,他正惊怒,往面上仔细一看,当前一人竟然是……
“祖父?”
“辛苦了,小宝。”王谢笑眯眯开口招呼。
小宝乃越归『乳』名,这一声叫出来,饶是越归官场油滑,面皮极厚,此刻也不禁老脸一红:“祖父,孙儿如今年逾花甲,您还拿着『乳』名说孙儿……”话说至此,恍悟,“祖父仙去数十年,此刻出现,莫非我大限将至?”
“不错,所以我们过来看看你。”王谢微笑,身后另一陌生男子亦微笑开口,唤:“小宝。”
他的衣着,比王谢还华美几分,相貌十分清雅俊秀,语气温和中透着熟稔。
越归一见,忽然脸上微微变『色』:“祖父,我越祖父呢?”自己的祖父在阴间爬墙?这……从来没遇到过,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