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平复心情,让武婢们抬出一口箱子,里头是她早就预备好的礼物。她冲着楼何夫妇笑道:“故人多年未见,见贤伉俪风采依旧,妾心甚慰。不如让孩儿们出来一见,好叫我聊表心意。”
她觉得这话说的很有格调,谁知何昭君再度冷笑一声:“不敢当,妾身无能,虽与夫君成婚多年,然而至今才怀有身孕。”
厅内众人俱是一愣。
在萧夫人手底下长大的程少宫,自小见惯了‘有事出错,错的必然是亲爹’这种模式,第一反应是楼垚这人‘办事’也太不努力了;少商心惊肉跳的想着莫非这些年他们夫妻始终不谐?只有霍不疑心思一转,神情渐缓。
少商岔开话题道:“阿缡,你是来姚县游玩的么,你的郎婿呢?”此时的已婚与未婚的女子并无明确的发型穿戴区别,楼缡比自己小一岁,今年也差不多二十了,是以她猜楼缡是和夫婿一起来堂兄家里做客的。
楼缡这些年似乎过的不大如意,眉眼间尽是冷诮激忿之态。相逢至今,她除了对霍不疑投以爱怨交加的几眼,始终一副别人欠她钱没还的样子。此刻她怒道:“双亲前后辞世,我守孝至今,尚未说有亲事!”
少商啊了一声:“楼太……咳,令尊令堂都过世了?”
楼垚低声道:“六年前,大伯母被伯父……她回娘家后,一日出游时受贼袭身亡。两年多前,伯父也郁郁病故。”
少商傻眼,少宫凑过去耳语:“你今夜会不会说话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说正事……”少商不敢再‘叙旧’,一把推开胞兄,强笑着找话,“楼县令,这几日我遇到了一伙……”
何昭君忽然哎哟一声,按住腹部,面露痛苦之色,楼垚转头看见妻子裙摆濡湿,立刻高声道:“女君要生了,快来人啊!”
说着他打横抱起妻子,风一般往后堂走去,连声招呼都来不及跟客人们打,然后厅堂内外楼家仆众行动起来,或走或奔,乱作一团,程少宫见机溜之大吉。
少商呆呆的站在原地:“我……又说错什么了。”可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霍不疑缓缓走到她身旁,微笑道:“你没说错话。你记挂他们夫妇,我们不如跟去看看。”
少商有些惊悚:“你,怎么这么好声气了……”刚才你脸上还跟结冰了似的呢。
霍不疑笑笑,拉她跟着仆从奔跑的方向走去。
县衙为了迎接贵客,长长的回廊上挂满了红艳艳的灯笼,照的人面庞发红。
少商适才饮了几杯酒,此时酒意上涌,身上软软的挨着霍不疑的臂膀,木木道:“你莫要一时冷一时热的,我有些心慌。”
霍不疑低声道:“你会心慌,我不信。世上再没比你更能惹我着恼的人了。”
“真的。”少商拉着他的袖子,“你高兴了,我就心宽些,你冷着脸,我就心烦。”
霍不疑低笑一声:“以前我觉得你是在戏耍我,几句话将我气的半死,再几句话将我哄转回来。你在旁看我一时气恼,一时喜不自胜,偷偷高兴。”
“……啊,怎会呢。”
“以前我还气自己受制于你,后来在边关过了五年,方才发觉,宁可让你气,让你哄,也胜于一人孤零零的。”
霍不疑低头,发现女孩正怔怔的抬头看着自己,笑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