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安西军的队形稍作调整,再度整齐地前推。街道中的骑兵不敢应战,像雪崩一样迅速瓦解。
没有人愿意再回头面对那雪一样的刀光,更没有人愿意跟陌刀队正前方那名全身披着重甲的壮汉交手。此人是天生下来跟大燕国作对的,从孙孝哲、崔乾佑到后来的李归仁,无数名将都屈辱地证实了这一点。只要他出马,**总是能绝处逢生,而大燕国这边,却每次都是血流成河。
然而他们亦无法四散逃走,街道两旁的高墙严重限制了战马的活动范围。街道另外一端,刚刚被杀散的**又涌了回来,牢牢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些先前还如待宰羔羊般的**将士忽然脱胎换骨,三五个一伙,冲向叛军的战马。将马背上的骑兵七手八脚扯下来,乱刀砍成碎片。
“饶命!”前无去路,后有陌刀,本来士气就很低落的骑兵们瞬间崩溃。聪明者直接跳下坐骑,丢掉兵器,向陌刀队投降。愚笨者则楞楞地呆坐在马背上,既不求饶,也不敢反抗,任由自己被围上来的**士卒拉下马背砍死。
“饶命,铁锤王大人饶命!”有人开了头,求饶便不再让大伙觉得屈辱。大批大批的骑兵跳下马来,丢掉兵器,跪在了陌刀阵之前。更聪明的,干脆将坐骑赶向长街另外一端,用牲畜去阻挡曾经的手下败将,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投降时间。虽然他们无法确信安西一定会饶恕自己,但是他们相信落入另外一支**手中,自己一定没有活路。
“饶命,饶命,铁锤王大人饶命。这里的坏事,不是我等干的!”既然已经下马求饶,就无所谓脸面不脸面。不该承担的罪责一定要撇清,以免被铁锤王误会,不肯高抬贵手。
“我们来时就这样了,我们都是骑兵,只想着早点冲出城去,根本没时间下马抢劫!”
“是**,是那边的**干的。铁锤王老爷,他们违背了您老的命令!”
“我等都是李归仁将军的嫡系,今年春天才被调过来。没在长安干过任何坏事!大人如果饶我等一命,我等愿意为大人粉身碎骨”
求饶的理由五花八门,一个比一个充分。
走在陌刀队前锋的王洵缓缓停住脚步,杀戮噶然而止。
跪在地上的骑兵们向后躲了躲,手捂胸口,垂首于地。他们知道自己做出了最佳选择,铁锤王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没兴趣杀戮已经放下兵器的敌人。
看见陌刀队停住了脚步,堵在长街另外一侧的**,也立即收手。他们摸不准王洵的脾气,唯恐引起争功之嫌,遭到陌刀队的无差别攻击。在大唐的阵营中,两支友军刀兵相见,如今已经不能算是新鲜事情。即便过后郭子仪出面主持公道,也不可能为了几个无名小卒,得罪铁锤王这样的猛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王洵的最终裁决。宽阔的长街忽然变得极其安静,与周围燃烧宅院和连绵不绝的喊杀声显得极不相称。但是王洵却迟迟没有回应,只是拉下了马甲,举目四望。
宽阔笔直的街道两旁,大部分院子都冒着浓烟。被溃兵丢弃的包裹和长安百姓的尸体,横七竖八地丢在墙角。与战死者的身体一起,将整条街道变成阿鼻地狱。
侥幸没有受到冲击的院落大门紧闭,里边的父老乡亲们既没勇气出来替自己报仇,又没有勇气出来求安西军主持公道。偶尔从墙后探头张望,露出来的则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那种目光,王洵曾经很熟悉。当年他攻破柘折城,攻破俱站提时,在当地人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仇恨。那种仇恨让他犹如芒刺在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化解。抢劫和杀戮,并不止发生在这一条街道上。今晚他也不止击溃了一群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