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把右手伸进破烂运动风衣袋中,摸出那块小仪器。
这块小仪器有时候会泛起幽幽的蓝光,大多数时候都看不出任何异常,从那朵大烟花绽放在1夜半球大气层里时,就一直在身边帮助他遮蔽来自宪章光辉的窥探。
身为帝国皇子、身为第一序列捕杀目标,如果他被宪章电脑现,会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此时他竟毫不犹豫关掉蓝光小仪器。
做完这些,他举起左手,把腕间手镯对准自己颈后,锋利细锐的金属丝仿佛嗅到某种气息,嗤的一声从手镯里弹了出来。
能够摘取或者替换颈后的身份芯片,是大叔的大秘密,也是他的大秘密,这个秘密有些人猜到过,但从来没有人能够确认。
然而此时此刻,他没有提前毁去房间里的探头,对让李在道或者战舰内更多人看到这一幕,显得完全不在意——今天他和这艘名为烈阳号的战舰只有一方能够活下来,如果他会死去,保守这些秘密又有什么意义?
锋利的金属丝刺进他的后颈,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寒冷,那片肌肤四周栗起密密麻麻的小突起,然后金属丝骤然紧绷,开始剧烈的抖动,尖锐的前端像受惊的蛇般拼命向下钻去!
微弱的电流从手镯金属丝不停输入,瞬间连通了神经系统,在淡至不可闻的焦糊味道里,许乐因为那种极致的痛楚颤抖起来。
片刻后,他体内神经束里的生物电流,相对缓慢抵达颈后的芯片,被烙印上特殊而唯一的身份信息片段,激散成脉冲信号散出,被身旁那台简陋的脉冲信号收集器捕捉,然后经由那根躺在血泊尸体间的数据线,传至舰身外的信号放大器。
带着身份信息片段的脉冲信号通过放大器,离开这艘全封闭的幽灵战舰,进入有些黯淡的光辉边缘,向远方那颗星球传去,穿越太空抵达都特区上空的大气层,经由最后一次信息加辐过滤,进入都郊外宪章局大楼方后的大型接受仪器里。
宪章局大楼内外,官员和黑帮分子们正在紧张搜索,老局长和林半山正神情复杂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光幕,暗自祈祷许乐能够拯救联邦,却不知道那个人的信号已经抵达此间,并且深入地底。
地底不知多少米深的空旷幽暗空间内,那幅巨大的二维光幕上,如瀑布般静静流淌的深绿色数据流间,出现了一个漠然无情绪的眼睛,然后机械冰冷的电子合成声响起。
““公民编号:512431x信息节点重新捕获,姓名:许乐。”
“警告:第七十二号异常状况激活。”
“应对:主动建立联系,尝试定位。如目标拒绝,则建立观察体系,提交报告供政斧处理。”
“修正:确认为第一序列清除目标,尝试攻击。”
……
……
控制台被拆开,各式各样的数据线和电子构件裸露在外,显得一片凌乱,许乐平静地坐在凌乱之间,低着头喃喃说道:“我现在处在你的控制之中,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随杀死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懂不懂诚意的意思,如果你懂,那么应该感受到我的诚意。”
在这时候他想起了很多过往的画面,医院里的癫痫黑梦,左眼里的线条结构图和不穿衣服的美女图,狐狸堡垒太空监狱里的爱情动作片,环山四州和平基金会大楼无所不能的视图,332山林里像射击游戏般的战场厮杀,当然还有地下水道里的聊天,以及那个秋天感受到对方不复存在后的深深悲伤。
离开东林后的这些年里,许乐和对方说话闲聊、并肩战斗、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伙伴,然而后来的某一天,他忽然他悲哀地变成对方必须杀死的对象——因为那个曾经叫老东西的联邦中央电脑没有了灵魂,而他变成了一个帝国人。
重新植入芯片,主动让宪章光辉捕捉到自己,就等同于把自己的生命双手奉给那台冰冷的联邦中央电脑,然而正如第一次杀进帝国被怀草诗俘虏时他想过的那样,有时候自杀也是一种战斗。
时间过去了很长或者很短,没有听到意想中的机械询问声,许乐思考片刻后紧紧闭上眼睛,问道:“建立主动联系,是否接受?”
当年是对方先说出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