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也不禁笑了,说:“也不怪那姓刘的,若没有有权势的人障他,他也不敢这样做。再说,我们用的下人也太多了,其中难免良莠不齐。俗语说‘无风草不动’,怎么姓刘的不给别人家造谣言,单说我们?
可见……”
德大奶奶说:“那是因为老太爷办事太认真了,大概把他们那些流氓得罪啦!刘泰保也就是个流氓的头儿,他又仗着贝勒府的势力。”
玉娇龙微微叹了口气,抬眼望了望俞秀莲,就说:“我要是像这位俞姐姐似的可就好了,我也不必会武艺,只要我能够一个人走到外边去,就好了!”
德大奶奶却说:“您是千金小姐,别说一人出外,就是走出闺阁一步,也得叫丫鬟婆子扶着呀!我们这位俞大妹子家里就是保镖的,从小时就跟着她老人家在江湖上闯。”
玉娇龙说:“所以我真羡慕俞姐姐。今天我跟俞姐姐见了面,求俞姐姐拿我当个小妹妹看待,别当作外人才好!”
杨丽芳站立在旁边,听了玉娇龙的话,却瞧了秀莲一眼。俞秀莲起先是微微冷笑,但这时她也有些发怔,心中拿不定自己的主意。因为听了玉娇龙的的这番话,分明她是一向独处深闺,别说外面的事,就是她们宅里发生了什么,也不能立时就知道;这样温柔典雅,说话又很可怜的,真不由使自己心软了,而且有些后悔刚才说话鲁莽。她便细细地观察玉娇龙,这身材、腰儿又分明像昨天晚上使宝剑的那个人,尤其是下面叠着的腿儿,露出一双大足,她穿的是浅红色的绫袜、花盆底的平金嵌玉的旗人女鞋,脚很瘦可是要穿上一双靴子,也跟男子无异。俞秀莲又注意玉娇龙的双腕,见她戴的是一双玲珑的金镯,纤纤的手指上有翠戒、金圈,十分的柔腻,不像是会耍宝剑的。
这时,玉娇龙也眼望着俞秀莲,俞秀莲就笑了笑,说:“我是不会说客气话的,刚才玉妹妹说的话,我实不敢当。不过我想尊府里的事,实在不是一件等闲的事!我在江湖闯荡已有四五年,什么事都遇见过。专有一种大盗,为逃避官人追捕,时常隐名埋姓,或是男扮女装,去给人做奴仆,并常常勾串那宅门里的公子小姐。他拿着主人的短处,主人明知道他是贼,可也不能奈何他。”
玉娇龙点头说:“这类事我也听说过,可是我们家中绝不会有。我的兄嫂都在任上,家中只是我父母和我三个是主人。”
俞秀莲说:“既然府上的人口很少,用的下人又多,自然有点查不到,我想这只有小姐你给想法子了。务必要仔细调查男女仆的来历,好堵住外面的谣言。不然真若再闹出什么事,恐怕就是贵府的大人辞官也不中用,因为既然身为九门提督,家中却纵容着盗贼居住,这罪名可不小!到事情出来时,您也难辞不孝之名!”
玉娇龙听了微微有些发怔。德大奶奶却叹了口气,说:“你要是三小姐,事情可就好办了,你可以拿着刀一个一个地去逼问,三小姐她哪儿成?连她们家里用的一共有多少人,她都不知道!女用人她还可以追问追问,男用人她简直就见不着面。再说,哪有一个小姐审问用人的呢?”
玉娇龙也叹息说:“现在要是我大哥或我二哥在家,那就好办了!”
德大奶奶说:“也不用老爷们在家,只要有位能干的太太、奶奶就行。没出阁的小姐,在家里就跟客似的,什么事情也不能多管!”
杨丽芳又给换上茶来,玉娇龙却轻轻地站起,德大奶奶和俞秀莲便也全站了起来。这里的仆人又向炭盆里添了几块炭。玉娇龙却走到一个乌木的长几旁,那几上有两盆水仙,白玉般的花朵,黄金似的花蕊,翡翠似的枝叶,娇艳可爱,散发出阵阵的清香。玉娇龙就伸着素手,指指花儿,笑着向德大奶奶说:“这花儿真长得好!我房里也种了两盆,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开花。”
德大奶奶说:“那也许是您的屋子冷一点儿。我们为这几盆花,晚上连炭盆都不灭。”
玉娇龙就点了点头。她斜对着这盆花,仿佛脑子里在想什么。德大奶奶、杨丽芳都羡慕地瞧着这位小姐,因为她的芳姿陪衬上这水仙花,更显着美丽,真仿佛一幅名家所绘的仕女图似的。俞秀莲一转眼珠,心里就想着:我试探她一下,这一下就可以看出她是个怎样的人了。于是她忽然变得活泼起来,笑着说:“这样好的水仙我也没看见过,五嫂子真是个好花儿匠!”说着,便向玉娇龙走去。
走到相离有两步之远处,俞秀莲忽然把目光又投在玉娇龙的身上,笑着说:“玉妹妹,你穿的衣裳这是什么材料?我看看吧!”她向前伸手去摸,可是她伸着手指直直地向玉娇龙的胸间去点,用的是点穴的姿势,其时极快。
不料指头还没挨着那缎子衣裳,玉娇龙就早把她的双手握住了,芳容微紫,但还故作微笑,说:“哎哟!俞姐姐的手怎么这么凉呀?”
俞秀莲一翻手,握着她的双腕,手指用力一箍。这要是别人早就得哎哟哎哟怪叫起来,可是玉娇龙的芳容反倒转为平和,微笑着说:“姐姐你别闹,我怕你的手凉!”
俞秀莲冷冷一笑,放下了手,玉娇龙赶紧转身躲开了。俞秀莲独自对着水仙,点头冷笑着说:“我明白了!”
德大奶奶这时也有点儿发怔,问说:“你明白什么啦?”
俞秀莲说:“要想瞒我可不行,趁早跟我说实话!”
德大奶奶笑着说:“什么事情呀,叫你查出来啦?”
俞秀莲说:“我查出您这水仙是用炭盆烘的,不然不能开得这么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