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泽一直没有去细想自己的腿被砸断、接骨的事情。
孩子多的家庭中,母亲生病,那时候能够让每个人都吃饱饭、穿上干净的衣服已经足够,况且邻居家跌断了腿,也是父亲这样接骨,没有任何问题。
偏偏他那时候还在生长期,身高骤然长,胳膊和腿上都有微微发白的生长纹路。陈修泽的腿养好后,也没察觉到不对劲,一[r]一[r]——
开始显露出跛态。
母亲和父亲又接连离世,令陈修泽连悲凄的时间都没有。父亲的棺椁在家中停的那[r],房子也漏水,陈修泽在棺材上放了一个碗,接着从天上掉下的雨水,又好像在接着上天不忍心的泪。
弟弟妹妹们都睡了,陈修泽独自一人坐在棺木前守着,守到棺材上的水碗满了,他拿起,一瘸一拐地走到父亲生前养的一盆蔷薇前,缓慢地将碗里的水浇完,再拿过去,用袖子擦干棺材上的水,重新用碗接。
一开始想养好家里的弟弟妹妹,后来也渐渐有了私心。谁不贪财恋势,谁不爱权利,谁没有往上走的[y],望?
陈修泽就有。
作为大哥,他脾气好,但作为家里唯一能担起责任的人,陈修泽也有狠心冷情的一面。他亲自斩掉了启光的一小截手指,纵然再不舍,也知道,只有这一剂猛药能救弟弟。今[r]他还能计算衡量着,切掉那不妨碍做事的部分;倘若启光再如此沉迷下去,将来被斩断的只会更多。
陈修泽下得去手。
启光温热的血落在他手上,陈修泽恍惚间想起,幼时他起床给启光温[]粉。弟弟喝了有些呛[],他轻轻地拍,用纸巾去擦,那沾在手指上的[]粉,也是温热的。
陈修泽不想让弟弟妹妹也走他的老路。
所以他送启光和慧宁去念商科,送至珍去英国深造,送永诚读书……
存活之余,陈修泽亦想往上走。孟久歌待他不薄,陈修泽亦投桃报李,尽职尽责——当然,这份职责也绝非愚忠,蠢货才会任人宰割、任由孟久歌的子女将他蚕食。
照顾苏夫人,留着孟久歌的孩子,也是陈修泽为这位义父所尽忠。他会保证孟久歌这最后一房太太平平安安地活到自然死去,也能保证让那个孩子也健康长大,不至于让孟久歌断了血脉。
前提是苏俪俏不生事端。
外界流言蜚语颇多,陈修泽都不会往心中去。尤其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传言,讲什么陈修泽杀害孟久歌的子女妻子……无所谓。那些不入流的报纸周刊,个个唯恐天下不乱,编排得有声有[],表面一副仗义执言愤懑不平的模样,私下里都是生意,不过是为了以猎奇引人耳目、为了销量无所不用其极。
陈修泽事务繁忙,懒得理他们,只等后来一一清算总账。
偏偏,苏俪俏那个没脑子的东西信了。
小报上揣测纷纷,讲什么陈修泽偏偏留了苏俪俏一个人不杀,又说孟久歌上了年纪,又缠绵病榻,苏俪俏却生了孩子……猜那孩子是陈修泽。
什么蠢话。
孟久歌嗜[]如命,娶了好几房太太。孟久歌年轻时候也荒唐,宁可十[r]无[r],不可一[r]无女;酒[]成瘾,哪怕是后来上了年纪,身体差了,也绝不可没有女人,苏俪俏年纪轻,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太太。孟久歌生命中最后三年,基本也是在苏俪俏房中和其他年轻的红颜知己处辗转而过——
陈修泽不杀苏俪俏,也因她是孟久歌的太太,是孟久歌如今唯一血脉的母亲。
谁知苏俪俏看多了报纸,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