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折溪不紧不慢的也站了起来,登时便比气势汹汹的瑞鲤高了一个脑袋,面对周遭人的嘀咕他也未恼,只平心静气道:“张家是泗阳居二无人敢居首的富户人家,张大少爷又是炙手可热的新科进士大官人,想来倾慕张公子的人如过江之鲫,会觉得小生心存不良动机也是人之常情。只是”
“张公子还真是误会了,小生并非是有意要在公子面前现眼,实在是小生家境贫寒。”
“父母在世时身有病痛,时年缠绵病榻,二老虽不幸相继离世,但在世时医药欠了不少外债,而小生不才,又在读书科考,家中境况不堪,为此才在课余休沐时在城中寻了些零散活计,一来是可抵还债务,二来也是为了准备赶考盘缠。”
瑞鲤听此悲惨遭遇,脸面多少有一点挂不住,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你寻差事儿做贴补家用是好事儿,可怎的偏偏就在张家的地界儿上寻差事儿?事情就那么巧?”
“张家手下产业众多,铺子也广,招工大抵都是张家商行,这小生也无法避免啊。”说着,季折溪叫了管事:“小生也并非是这两日才来的流芳书坊,早在去年便过来誊抄一些书文,帮着写几个字了。”
管事虽不想得罪小东家,但还是实事求是道:“季秀才和咱们书坊已经来往许久了,最早是季秀才写些诗词送来,以前瑞锦少爷在的时候还说季秀才的字写的好,去年少爷金榜题名,书坊生意极好,这头人手不够,这才聘了季秀才过来誊抄书本。”
瑞鲤微凝起眉头。
季折溪又道:“至于布庄,那是因为铺子才开业不久,生意忙碌需要人记账写货等一系杂事,小生这才前去的,且也已经去了有两个月。饮秋楼”
还未澄清完,小鲤哥儿赶紧打断:“得得得,你还真是刻苦勤劳。”
周围看热闹的人登时又换了神色,抿着唇眼间含着笑,比起看一个书生攀附权贵被当事人斥责揭穿,大家反而更喜欢看素来嘴跟抹了蜜蜂一样的张家二公子吃瘪,实在是稀奇。
虽是想议论,可在张家的书坊里又不敢造次,只好憋着。
小鲤哥儿扫了一眼周遭人的神色,自觉是脸都丢到了泗阳城外,他咬着牙同季折溪道:“对不住,叨扰了。”
言罢,扭身上了楼,接着楼下看热闹的读书人便笑出了声,一改方才说人酸话的模样,上前去同季折溪道:“季兄可真有你的。”
小鲤哥儿在楼上觑了一眼此番场景,咬牙赶紧进了雅间去。
“公子”
伴烟也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样的清流,看着小鲤哥儿气的双颊发红,他有些胆寒:“奴婢给公子端一盏茶水来。”
却是没等他逃出去,管事的先送了茶水上来:“公子切莫气着了身子,读书人年轻,说话直了些,您别往心里去。要是您看他不爽快,我明日便让他走人,不,现在就去。”
小鲤哥儿为自己长这么大头一回自作多情而臊的脸热,不过听闻管家的话,他还是理智的摆了摆手:“你没听人家家世是何其凄惨,这样的人还在坚持读书多不容易,我要是再因自己理亏断了人家的生计,不就是仗势欺人了嘛!”
他没好气道:“我大爹小爹是生意人,但是历来是正直之士,泗阳城里的百姓谁不夸的,哥哥现在又是当官为民请命的人,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是要害我不成。”
管事的连忙道:“是小的思虑不周,还望公子不要见气。”
“罢了,罢了,李叔是看着我跟哥哥长大的,自是见不得我受委屈,晓得您是为着我,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他以前在书坊里如何,那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