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鼓楼大街如一条字形的血管,车灯连缀,璀璨夺目。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多少个失意的人站在这座帝王归魂的山上,看着北京。
他们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天后,盛淮南飞离北京。
洛枳并没有去送他。她坐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地调整着下午会议需要的,抬起头的时候,十点十五分,她爱的人已经飞走了十五分钟。
她不知道十五分钟能飞到怎样的高度,是不是已经穿越了云层。
“盛淮南,再见了。”
洛枳喃喃着,说给打印机听。
洛枳发现自己并没有太难过。她已经度过了一整年没有盛淮南的时光。他惊鸿一瞥地出现,然后消失,就像某个夜晚做了梦,睡醒后第二天站在地铁里,闻着满车厢韭菜鸡蛋馅饼的味道,伤心都假得像戏本。
她的爱情开始时是个秘密,当秘密揭开,爱情也结束了。
只不过,他离开的这天下午,结束了工作的洛枳踩着高跟鞋疲惫地穿过图书馆背后的园子时,忽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钝痛趴在背上,随着她的步伐,摇摇晃晃。
那个园子曾经住满了各种大师,现在因为故人仙去而渐渐空下来。从熙熙攘攘的校园里踏入低矮围墙隔开的世界,外面浮躁的暑气忽然就消散了,郁郁葱葱的树木遮蔽了毒辣的日头,一座座老房子在静谧的过去伫立,怀念着它们的主人。
她曾经常常和盛淮南牵着手,从这个园子一路穿过去,一边对着门牌号辨认曾经有哪些学者大师住在这里,讲着旧闻,悠悠闲闲地路过。
洛枳看到一只流浪猫,轻巧地跳上围墙,往她身后的方向看。
于是她也回过头。
透过背后不高的围墙,洛枳看到一扇绿色纱门被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推开,露出因为高堆书丛而显得过分拥挤的走廊。院子里,一位老人坐在石凳上,看到老伴儿走出来,就站起身,拄着拐杖缓缓走到门前,颤巍巍地递过一枝盛开的丁香。
丁香在夕阳的映照下,如雪一样白。
老奶奶微微笑了一下,接过来。
洛枳看着看着,就泪眼模糊了。
那是她法学院双学位的一位教授。“文化大革命”时期,他是知识分子臭老九,连累了自己的夫人。那时离婚的人何其多,在那个人性扭曲的时代,渺小的个人为了避祸,做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离婚更不算什么。
然而夫人一直没有同意。
“她当时对我说,我们只考虑着分开对彼此好,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在一起,对两个人有多好。”
当时洛枳听到这句话,拿出日记本认认真真地记下来,盛淮南却在一边感慨,可惜太多人都不是能够共患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