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诚又自言自语了半个小时,天色似乎淡了些,他起身去接杯水,刚要放下水壶时,苏仰干哑的声音从后侧传来。
「雪诚,我杀了人。」
那是苏仰一贯的语调,平静、坚定,充满自信,缓缓淌进孟雪诚耳里。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我杀了人。」
水壶咚一声翻倒在地,开水沿着砖缝一路流向门口。
从来没有一句话能让孟雪诚感觉如此后怕,足以将他的理智全部击溃,他大步回到床边,俯身将苏仰牢牢抱紧,声音似是压抑着不安,大脑一片空白,仅凭本能反复说着:「你没有,苏仰,你记错了,你没有开枪,你没有杀人……」
「我有。」苏仰声音冷静,无欲无求一般,「是我撒谎了,我很清楚自己在撒谎,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但雪诚,我不想骗你。」
我有无可救药疯狂的一面。
我会歇斯底里地将枪口对准我痛恨的人。
我曾引以为傲的自信点燃了整片无辜的芳草。
我不是凝视深渊的勇者,我自己便坍塌成深渊。
在顾天骐给他注射第一针-10时,他就明白自己将会接受「笑面」的考验,或者说,是接受自己内心的审判。
「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是怎么看你的?」顾天骐把针头朝上,用拇指抵着注射器的按手,轻轻推进芯杆。直到针尖有晶莹药液渗出,他拉过苏仰的手,将针管刺进皮肤,「比如陆铭,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恨你吗?」
「我知道。」苏仰坐在椅子上,淡黄的光照在他脸庞,映出眼底深处的疲倦,他说,「但如果我是陆铭,我一定不会恨苏仰。我应该感激他、谢谢他,不然替齐笙受这些苦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了。」
苏仰望着顾天骐,眼眶有些发疼:「这样说你满意吗?」
陆铭恨他,恨他一意孤行,如果不是他坚持要让齐笙跟车,也许结局会不一样。但这都是后话,当时专案组已经陷入互相猜忌的状态,齐笙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他只能这么做。可这对陆铭而言并非一件好事,有人说他「侥幸」逃过一劫,可这真是「侥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