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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终于是割肉剔骨般地割舍了,分割的刀刃是朝着她那边下的,为什么他却也感觉到痛?而现在他为什么还要想着她呢?想来无益不如不想。是时候回去了,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再值得他留下的理由。

黯然神伤时,他突然听到身后的马路上有个焦急的声音在拼命喊他:“席睿南,席睿南,你快躲开。”

闻声霍然回头,两盏汽车前灯的明亮光线刺得他微微眯起了双眼,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那辆正朝着他直直冲过来的车子。虽然看不清车厢里驾驶车子的人,但后面急追而来的季风,声嘶力竭的提醒让他明白了是薄荷在操纵着汽车朝他撞过来。

被欺骗被侮辱被伤害后的她,在这一刻,意图鲜明地想让他死——只有他死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薄荷呀薄荷,她到底还是那个爱恨激烈的女子。她和他本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执拗,一样的偏激与冲动。

思想刹那间电石火花,眼前闪过无数往事的重重画面。六岁初见薄荷后一起玩兵抓贼时的开心;十五岁在高杠上瞥见她领口下那片雪白胸脯时心如鹿跳的悸动;偷偷摸摸往她课桌抽屉里塞橘子时的紧张;画室里第一次鼓足勇气握她手时的欢喜;在雪花飘舞的梅树下初次吻她时的颤栗与甜蜜……

是不是人之将死,所有想起的都是生命中曾经最美好的时光?

泪水迅速模糊了双眼,转过身子,不躲不闪,他坦然面对着那辆正朝他飞速驰来的汽车。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短短一生中,欢乐那么短,痛苦却那么长;爱源于她,恨也源于她;她让他发自肺腑地喜悦过,也让他摧肝裂胆地痛苦过;这一刻她恨不得他死吗?那么,就让他死在她手里好了。如同那一只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只等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早已碎裂的胸怀……

——薄荷,来吧,我愿意死在你手里,就如同死在你的怀里。虽然我曾那么恨过你,可恨着的同时,我绝望地发现我依然爱你。

直冲而来的车子却在最后一刻猛然扭转了方向盘,高速驾驶的汽车在急转弯下失去了控制,轰一声撞上路旁的一棵树后,又在马路上轰然翻滚着。

他震骇而又痛楚地冲过去:“薄荷……”

用最快的速度把昏迷不醒的薄荷从车子里抱出来后,他不能自抑地失声痛哭:“薄荷,你为什么不撞我了?你为什么不撞我了?我宁愿你撞死我。”

她没有撞死他,虽然她本是存着这个念头而来,但最后关头她却改变主意大力扭转了方向盘。在那种高速冲刺的车速下,急转方向盘是极度危险的行为,车子最容易失控。她却冒着生命危险做了,为什么?他想知道答案,但她却不能再给她答案了——因为,她已经忘记了他。

马路对面,她和她的家人朋友站在一起,言笑晏晏。明明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涯,她已经不再认识他。对她而言,他只是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中的一个普通路人,全然陌生,与己无干。这就是她和他之间这段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最终的落幕。

初见是缘,有缘再见更是缘,却缘来缘去不曾圆,缘到最后孽一场。在她的生命中,他如一颗黑夜里的流星,闪亮无比地划过天空,却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有可能再记起他吗?记起她的世界他曾经来过,记起那些爱过的甜,恨过的苦,流过的泪,受过的伤……

怔怔目送马路对面的薄荷和季家人一起上车离去,席睿南眸中静静地闪烁着泪花。

薄荷暂时被何婉以替她调养好身体为由接回了季家住。她原来住的那套小公寓,季风说服父母一定要卖掉。理由是她和席睿南一起住过,很容易勾起回忆,不如卖了它再另外买一套给她住更好。

本来老宅子何婉和季泽同是从没打算要卖掉的,但季风这么一说,他们就都点头同意了。卖房买房的事就由他去办,薄荷的东西也由他会合安然一起细心整理后搬回来了,与席睿南有关的东西统统“杀无赦”。

车祸后,薄荷不仅仅是忘记了一些人一些事,性格也变得迷糊随和。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不肯住到季家来的,但是现在,何婉骗她说老宅子那边规划局计划要拆了改建商业区,所以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等季风另外物色一套房子再给她住。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很顺从地和他们一起回到季家,住进了何婉精心为她布置的房间。

所有家俱都是特意新买的,席梦思床上铺着柔软绵实的丝棉床具,舒服得让人躺下去就舍不得起来了。薄荷很喜欢,直接就趴在床上不动了:“好舒服哇,我想好好睡一觉了。”

“薄荷,那你睡吧,吃饭了妈再来叫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