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遥远也很了解自己,他朝心理医生说:“世界卫生组织在1992年就确认同性恋不再是心理障碍了。中国也在2001年把同性恋剔除出精神病人群体。”
心理医生笑了笑,说:“你很了解。”
遥远说:“我以前一直都在了解我自己。谈谈解决办法吧,你有什么建议可以提供给我?”
心理医生说:“你自己呢?你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关系,想什么都可以说。”
谭睿康倒了杯水回来,遥远沉默了。
他想说他虽然是个同性恋,这个社会角色算不上太痛苦,麻烦就麻烦在,他爱上的人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他看了谭睿康一眼,知道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谭睿康,他和赵国刚一样,已经成为遥远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他的印迹都在。
“我想转回正常的……性向。”遥远说:“我很头疼,我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女孩子,我也想结婚,我哥,我爸都想我过正常人的生活,我爸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你对你哥哥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心理医生问:“谭先生,你……我想想。”
“没事。”遥远说:“哥你坐着,不用走。”
“他对我很好,开始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觉得他又脏又笨,但他无论什么时候都陪在我身边,他真的很有耐心,我们一起读书,他还在书包里放了个铁棍怕我被人欺负……”
“……我爸说走就走了,剩下我和我哥相依为命……”
“……我大学差点就被试读了,说不定还会被劝退……”
“……这些年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一刻也不能离开他,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安心,觉得生活很有希望,他不和我在一起,我就感觉无论做什么都没意思……”
遥远一口气说了很多,他的语速很快,并且有点发抖,他在倾诉,就像谭睿康不在他的身边,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在说话一样。
他把这些年里辗转反侧的依恋,憋在心里不敢说的话,一次全倒了出来,说到最后他渐渐地明白了什么,无数过去在他的记忆中被碾碎,并一点点地抛离出去,随之而来的是近乎绝望的空虚。
“就是这样。”遥远吁了口气,眼中满是泪水,他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
那天谭睿康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起来倒杯水,站在房间窗边,呆呆地看外面的马路,心理医生没有说太多,大部分时间都在记录。
最后心理医生让遥远过几天再约时间过来看看。
遥远觉得他很不错,起码比对着谭睿康要轻松些,他想和这个心理医生交个朋友,固定为私人医生,反正给得起钱,而且对方感觉还是很靠谱的。
但当他从走廊出来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在排队等候,就明白到自己不过也就是这医生无数个病人里的一个,很普通,很寻常。这些病人里或许有的人抑郁,有的人狂躁,有的人精神分裂,有的人有癔病,有的人有强迫症,有的人想自杀……
自己只是这个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社会里的一角——一个喜欢上哥哥的同性恋男人。同性恋对他和谭睿康来说是天大的事,对别人来说,顶多就换来一句“哇,不会吧,连这样的人都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