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连绣都送给了沈女红,还拿什么去……啊!不好!”高眉娘惊呼:“是娟儿!”
“怎么了?”霍绾儿问。
林叔夜听到那声“娟儿”便也恍然,苦笑了一声:“她倒是一番好意。”
原来在这转眼之间,两人都已猜到:必是沈女红瞒着他们,将那幅《临江仙》交了上去,好让高眉娘能赢这次御前对决。
高眉娘有为了艺术不计胜负的旷达,沈女红也有同样宽广的胸襟——怪不得昨天晚上她会忽然提出那样不近人情的要求,原来落在了这里。
林叔夜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后,霍绾儿笑道:“若真是这样,那也是一桩好事,将来传开更是一桩美谈。嗯,怎么了?”她发现林叔夜在皱眉。
“其实……唉,我们绣好这幅《临江仙》后,姑姑不想再参加御前对决,乃是出于希望绣品能尽善尽美的考量,而我之所以没阻止,乃因其中实有隐忧。”
当下将《临江仙》的作者乃杨慎一事说了。
霍绾儿一听脸色微变:“杨慎?大礼议时触犯龙颜的那个杨慎?”她是霍韬的义孙女,霍家是吃大礼议红利而攀上高位的,因此比普通人更明白大礼议的各种干连和细节。
“是。”
“荒唐!”霍绾儿道:“万一被人戳破,那可就……可就……恐有大祸临头!”
高眉娘心头一凛,林叔夜也吃了一惊:“有这么严重?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再说只是一首词,又不涉及朝政。”
“只会比你想的更严重!”霍绾儿神情凝重:“你知不知道,就在去年,礼科给事中顾存仁上疏,请求赦免杨慎等因议礼被贬谪戍边的大臣,就为这事,天子震怒,竟下令将他廷杖六十,剥夺官爵贬为庶民。他可是本朝进士、名流重臣!”
林叔夜的脸色也变了,他虽然比普通生意人多关注一点朝局,但终究不是混庙堂的人,无法做到对朝廷之事了如指掌。
大礼议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万不料跟杨慎有关的事,在嘉靖帝心里头还这么严重!
“庙堂之上,杀父之仇都有可能笑脸容忍,染指至尊之权者却是不共戴天!大礼议是正德朝旧臣企图用礼法来压制天子!这对天子来说,便是不死不休的仇寇!杨慎作为敌阵的急先锋,又是敌阵主帅杨廷和之子,自然便是当今天子心中绝不可触的逆鳞!”霍绾儿锁紧了眉头,道:“你们竟敢与他结交,此事若是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林叔夜与高眉娘对望了一眼,心都紧了起来。在刺绣领域他们已经站在当世巅峰,但在名利场上,尤其在这帝王将相跟前,他们又与蝼蚁何异?
最上面的那些大人物,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他们碾成粉碎!
“那……那可如何是好?”
霍绾儿沉吟半晌,终于一叹:“其实你们已经决定急流勇退,却又阴差阳错,被沈女红将绣交了上去,而偏偏沈女红这样做又是出于好心……唉!事已至此,便都是命了。看看老天爷怎么安排吧。”
嘉靖帝南巡期间,跟着一起来的阁老,白天坐在一起议事的马车,便成了这趟南巡期间的“移动内阁”。
严嵩处理完一桩科举政务后,恰好尚衣监将东西交上来,呈给了严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