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的行程，秦某人果然说到做到，硬是让何措拉着他去踩她的小脚印儿。这日的旧金山清风微凉，空气略干，天气预报气温在十度左右。旧金山某所历史悠久的艺术学院。灰白隔墙，砖红盖瓦，青葱绿树。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撒将下来，星星点点的斑驳。一对身穿羊绒毛衫的年轻男女携手穿过一扇扇低矮的圆拱门。行至一处种满水仙的水池边，何措挽着秦墨的胳膊指着那几名坐在池畔眯眼晒阳光发呆呆的学生，笑成了眯眯眼。“我那时因为决定争取提前毕业，课业有点繁重。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团团转。晚上躺下来，明明困得要死。大脑还处于兴奋状态，不许你休息。我便常常坐在这个池子边看天上的月亮。如果幸运的话，还能看到像黑咖啡一样的天空挂满小星星。真的就像小学课本里学得那样，一闪一闪亮晶晶。”那时候，她经常累得晚上睡不着，白天又想打盹，只能靠狂灌咖啡来提神。最初一段时间，因为语言不过关，根本听不懂课，只能用录音笔录下来，一边慢慢摸索，一边狂补英语，一切都得靠自己。真的觉得非常辛苦。而现在跟他絮絮叨叨说那些时光，何措却觉得很美好。恩。她有他了。“秦墨。我想梦想啊爱情啊，若是没有经历痛苦，便不能懂得眼泪的含义。不是为幸福而流，是他付出过，是学会了珍惜。”痛并幸福着。因为，爱。俩人边走边看，转到一间画室。有一位黑人小伙正在收拾颜料画具。阳光从明亮的窗户照进去，小伙子右耳上长长的金属耳坠闪闪发光。何措推门而入。很多个夜晚，她在这间画室度过。有月光的夜晚，她曾和一个中国女孩在这里跳《睡美人》。画室后面有一张弃用的课桌，她们的芭蕾舞鞋便悄悄寄存在里面。而现在，这张桌子还在。何措走过去，把桌子转过来，打开桌肚。两双桃皮色舞鞋还在，鞋面结了一层蛛丝，上面沾满了灰尘。可惜跳《睡美人》的王子再也不会出现了……“秦墨……听说，我曾在山顶上跳过一段芭蕾给你看。如果你知道名字，我会送给你一样礼物。”听她这么说，本来在静静注视她的秦墨，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瞳孔骤然放大。“你都记起来了？”刹那间，那张令人惊艳的脸上露出近乎扭曲的狂喜。何措怔怔看着，心一抽紧，低头。“没有。我看过自己以前写的日记。”感受到握着她的力道陡然松了。何措抬头，想要说什么……却被他忽然拥进怀里。“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我们还有今天。男人下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丝。“三年前，我就知道那段芭蕾叫什么了。”俯身对上她仰起的小脸。“礼物迟到好久了。”“秦墨……”“恩？”“你想要什么礼物？”“可以要求赠品么？”“……”“不说话，就答应了。要你，附赠一只小包子吧。”温热的唇瓣贴上她的，强有力的手臂扣紧她的腰肢，把她按进自己怀里，掠夺她的气息，她的灵魂，为她的甜美沉醉……许久，稍稍平复了凌乱的呼吸，她眨眨眼睛歪头看把脑袋枕她肩上的男人。“可是……我们不是已经领证了么？我以为……”何措偷偷红了脸。某人不是说很急么……她家亲戚昨晚过去了耶……“……为夫也是凡人，难免一时糊涂。”秦墨瞄见她绯然的小脸，叹息一声。“既然夫人如此体恤，为夫却之不恭！”抓起她的小手，落下一吻。“一边去！光天化日的！”何措耳朵又烧了，白他一眼，把他从课桌上拉起来，拽他到后面窗口。“看到墙那边那片草地了吗？”秦墨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点点头。“跟我来！”阳光穿廊而过。这日，如果你是这所艺术学院的一名学生或游客，如果你也刚好路过一间有一张破课桌的画室，你也许会看见一名笑容清浅的中国女孩拉着一位眉眼冷峻的英俊男人跑过长长的走廊，消融在阳光深处……两米多高的矮墙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同样款式的白色毛衣格子短外套，深灰色修身裤。女子摇晃着一双修长的腿，从男子手上接过甜筒披萨，眯眯眼朝他嘟嘴。“等一下啦！樱桃给我吃！”她说着，探过头去，伸出舌头想勾走那粒红扑扑的小樱桃。只见，男子扬高了手，一低头擒住了她的小舌头，汲取她口中的甜蜜，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她……然后，当着她的面，伸出舌头卷走那一小抹红。何措气得瞪圆了眼。“小气鬼！”扭头看远处的青草地。有不知名的鸟儿飞来落下又飞走……“秦墨。这里是我认识她的地方。”她咬了一小口披萨。“她当时就坐在你现在坐的地方，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许安。你呢？’我们经常躺在那片草地枕着彼此的胳膊晒晒阳光发发呆。有一次，我们翻遍全身才凑出一只甜筒钱。我先吃一半，她吃剩下那一半。”何措扭头看男人一口一口吃着，卷长睫毛下那双沉静的眉眼看向远方。她深吸一口气，嘿嘿笑了两声。“谁叫她吃东西喜欢舔呢！活该吃我的口水！”秦墨被她孩子气的倔强惹笑了，揽着她的肩膀，头靠着她的头。闭上眼睛微微笑。“许安从不喜欢和人共用一件东西，就连许静都不可以。看来，她很喜欢你。”何措，谢谢。你曾陪她走过一段时光。何措听他这么说，自知还有些话，永远不必说了。比如——其实，许安在自杀前夜曾给她发过一封邮件。内容只有两行——“表嫂，你好。我表哥眼光不错。祝你们幸福。这个世界还是挺美的，可我坚持不下去了。表嫂，再见。”许安的骨灰一直存放在她那里，后来和《何情》的稿费一起交给了她父母。也是许安的离去，让她不再等下去，再见过安德森后，决定回国要一个句点。何措很庆幸自己有勇气回来寻找小包子爸爸。“秦墨。后天颁奖结束，我们就回去吧。我想小宝了。”不知道小包子找不到她，会不会哭……秦墨亲亲她的额头。“不用担心。爸爸会照顾好小宝的。没人敢欺负他。”“额……秦墨！我手机好像没了……”秦墨冷冷瞪着那张呆呆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