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讫想溜,却被顾荇之唤住了。
他似是觉得喉咙发紧,将紫色朝服的襟口扯了又扯,半晌才道:“你把人带到刑部的厅事去,我晚些时候忙完了手里的事,就去……”
秦澍愣了愣,只觉顾和尚今日这样子不像是要去审犯人,更像是要去赴一场鸿门宴。
方才句子里最后两个字也说得格外气弱,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然秦澍到底是没有读心术,猜不透顾荇之当下心里的弯弯绕绕,应了一声,便如释重负地走了。
顾荇之当真是拖到了中书省下职,才心神不宁地去了刑部。
刑部的主簿将他引至一间不常用的厅室。犯人还没有来,主簿很自觉地在一旁铺开纸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须臾,门外响起铁链摩擦石砖的声音,两个侍卫押着花扬,从正门行了进来。
如今的时辰正是入夜,天边一抹快要褪色的晚霞,整个金陵当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屋里点着几盏油灯,光线不算昏暗,但花扬走进来的时候,顾荇之看着那张脸还是恍惚了一瞬。一时间,那些还没有处理好的纠葛情绪又开始在心中翻腾。
而堂下那人似比他自在得多,见到他也不跪,直到侍卫喝了一声,她才慢吞吞地道:“这铁链和脚镣都太重了,跪不了,你给我解开。”
这话是对着顾荇之说的。
在场之人一愣,两个侍卫先反应过来,持着刀鞘就要往她腿上打去。
顾荇之抬手制止了他,继而目光沉冷地看了花扬片刻,便真让侍卫给她解了锁。
背了七日的重物被卸下,花扬身子一轻,觉得大约生完孩子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于是满足地揉了揉肩颈,叹口气便乖巧地跪坐在了自己腿上。
顾荇之面色有些难看,将身下袍裾一撩,摆出副正襟危坐、公事公办的态度。正欲开口问话,却见花扬的目光又落在一旁那个主簿和两个侍卫身上,颇为不满地摆着架子道:“你让他们出去。”
顾荇之闻言神色一凛,眸色深沉地压下来,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提这样的要求?”
堂下之人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淡然道:“那好吧,不走也行,只是待会儿民女若要交代出某位朝中官员的秘辛,比如春猎呀、比如酒肆呀、再比如万一忍不住要画个什么的……”
话尽于此,桌案后的顾荇之果然变了脸色。
花扬得意地看着他笑,唇角的弧度娇俏,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半晌,顾荇之黑着脸,妥协地对厅中之人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招唤不得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