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梦里绝望地看着天明,嘶力竭地劝说每一个登台的人,不要登,会塌的,他甚至寻到谢容与,请他不要拆除那根支撑楼台的巨木。
可梦里的那些人都葬在昨日,任凭他如何相劝,一切也不去。
太晚。
就如同张正清出现在宣室殿上,老太傅劝说他还能够头,太晚。他希望忘尘盼着忘尘的今日,都太晚。
洗襟台的坍塌与张正清有关,那他作为他的至亲,不也背上那些无辜的人命呢?
如果他的执念能浅一点,当初不带宁州百姓上京,那些『药』商不就不会死?
甚至墩子死前,暗卫在捡起匕首,他请示时,他其实有过一瞬动摇。他在那一刻看到墩子求生的、挣扎的眼神。他想,他有什错,不过一个劼北可怜的孩子罢。可到最后,张远岫还不曾头。他在登上拂衣台时,捡起雪来,擦干净沾血的靴头,随后踏入宣室殿。
太晚,有时候人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从前他抬目见日,低头见尘。
而今他抬目苍茫的夜,低下头双手鲜血淋漓。
从大牢出来以后,张远岫总觉得无处可去,循着直觉来这新筑的洗襟台。而到这楼台之上,才发现自己曾经在许多个岔口没有头,于终于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洗襟台下夜风无尽,这望去,倒像无汹涌的沧浪江水。沧浪江可以涤尽白襟,不也可以涤尽他这周身风尘呢?
既都走到这里,那就再往前一步吧。
往前一步,就能够彻底忘尘。
张远岫安静地闭上眼。
……
天上响起隐隐雷,夜寒风四起,陵川的冬雪很少,反倒雨水居多,两名官兵守在楼台下,心道又要下雨,叫上白泉正欲寻避雨的地方,就在这时,暗夜里传来一闷响。
闷响伴风而坠,惊心而绝。
白泉的眼神一瞬空茫,扔下书箱便朝洗襟台下奔去,两名官兵茫片刻,脸上渐渐变颜『色』,他们似想到什,踉跄着循着白泉的方追去。
冬雷在天上翻滚,雷覆过整个陵川。
章庭自病愈后,一直歇得很好,这夜不知怎辗转难眠,到后半夜,竟被一阵阵雷嚷得惊悸不安,他不得不起身,正欲关上窗,忽看到一名官兵连滚带爬地进官邸,音几乎要撕开夜『色』,“章大人,曲大人,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