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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明回家,他在玄关换鞋,让阿姨去后备箱拎鱼,问她珍珠吃饭了吗,现在在哪。
黄珍珠彼时在后院,凉风习习,吹拂得庭院草木轻晃,眼前的泳池放干了水,池壁是水蓝色的马赛克,她问旁人为什么泳池要放水,对方只知道是周明吩咐,要填掉泳池。
周明走进后院,看见黄珍珠抱膝坐在藤制沙发上,抚着肩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把手中的毛毯为她披上,她转头过来,说要和他谈谈。
周明早就预料到会有一番谈话,坐在她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结实的大腿微岔,让她先把毛毯披了,再说话不迟。
黄珍珠没动,夜间的风吹动她的发,周明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他先开了口:“你要谈什么?想问我什么时候知道你在乡下嫁过人生过孩子的事?”
“让我想想,过去太久了。”周明微微仰头,喉结微动,想了一会:“你被狄虎接走下落不明的时候,我派人去了你村里,那时我就知道了。”
周明自嘲地苦笑:“怎么,很惊讶?我当时也很惊讶,如果你早说你是寡妇,我是决计不会和你牵扯的。”
黄珍珠看着他,觉得和他同床共枕五年依旧看不透他,再开口时淡淡:“那你如今知道了……”
听得周明睨了她一眼,黄珍珠缓缓开口:“我一开始没说,一是因为你和我的关系算不上男女朋友,二是……”她回忆往事有些难受:“二是你是我能遇见的条件最好的男人了,我爱慕你,怕说了,你要嫌弃我。”
但事实是,她即使没说她是寡妇有孩子的事,还是遭他嫌弃,一口一个村姑。
她继续说:“在合肥的时候,我心灰意冷想堕了重川,和你彻底分手,也就没必要跟你说了。到后来还是生下重川,你和我求婚说要一起出国,那时我想原原本本都告诉你的,可是顾虑重重,一直难以启齿,所以到今天才知道狄桢狄珠竟然……”
她强抑鼻腔的酸涩,怕说话时染上哭腔:“周明,我向你道歉,我不该瞒着我嫁过人生过子的事情……”
周明想开口,黄珍珠让他把她话说完,只想验证一件事:“当初你求婚的时候,如果我向你坦白狄桢狄珠的存在,想接到身边,你会视若己出吗?”她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想知道造成一切纯属因为她的多思多想,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不是狄妃所说的‘为人后爹后妈,不吞食前任的子女就算是好的了,还期盼他一碗水端平?童话故事都不敢这么写’,是她今天小人之心度他了。
但是周明令她失望了,眸色如墨显得整个人莫测高深:“你想听我真话?”他很是坦荡:“不会。狄敏的孩子凭什么和我的孩子平起平坐?我可以给狄桢狄珠任何物质,但是我不想也不愿接进城,让二人分走你的母爱你的关怀,我的孩子不该有个所谓的哥哥姐姐压着。”
周明看向她:“你不必道歉,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向你求婚时很庆幸你没跟我坦白,不然摊开了,我都不知道该拿两人怎么办。”
他顿了顿:”狄桢狄珠的早夭我很遗憾也很难过,但是恕我做父亲的自私,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黄珍珠难以置信:“你当初对我说‘不喜欢别人的孩子’,进化论之类意有所指的话都是用来鼓动我打消坦白的念头的?你千方百计阻拦我回村回南市也是不愿意我见狄桢狄珠?”
周明颔首,说了声是:“我不想看见狄桢狄珠,那会让我想到你曾和别的男人轰轰烈烈,海誓山盟,更不想你看见二人,因为怕你会心软,不要我和重川重宴。”
黄珍珠震惊当场,震惊于周明的直白自私又震惊自己的错看,过了一会儿不由苦笑:“当初狄妃和我说了差不多同样的一番话,怕把二人接进城,你不会视若己出,而你装作不知情,鼓动我,就为了让我继续欺瞒你,你们二人都让我别说,我真的就没说了。”
黄珍珠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如此荒谬:“你们让我别说,我就真的没说了……”她瞬时发笑,笑中带泪:“天呐!我怎么会这样?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样做人母亲的?”
她自责地流泪:“狄妃爱子,拿她的儿子来作假,你爱子,所以装不知情不想接狄桢狄珠进城,你们二人都爱子,难道就我不爱吗?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连谋生的工作都是我哥给你家当牛做马换来,我只有嫁给你攀附你……我实在放不下刚生的重川,我还想让狄桢狄珠生活富裕,更想让自己强大……之所以没说狄桢狄珠的存在就是知道你性格复杂,接进城后你不能视若己出,二人会被边缘。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却失去了他们,都是我错了。”
周明阖眼,紧攥的拳头泄露出他交战的内心:“你是为了攀附才嫁给我的也好,为了狄桢狄珠生活无虞也好,还是你割舍不下初生的重川,我都不在乎。”哪怕嫁给他的百般考虑里没有她的爱,他都能接受。
黄珍珠静静地落泪:“那天在墓前,我和狄敏说来生再做夫妻,你听了不高兴,我想着今生亏欠三人的无从赎罪,只能来生再赎。我那时想跟你说,我这一生只有你和重川重宴,我要和你好好度日,更立誓要保护好重川重宴,不会让二人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