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来拉高眉娘的是仅剩的独手,另外一只手早就空了——为了刺绣,已经失去太多了。
真的值得吗?
高眉娘没有回应,但也没有转身。
路面雨水如流水,高眉娘鞋子都浸在水中了,但她没有回去的意思。
“不能算了。”她推开了黄娘的独臂:“现在算了,路就是没走完。”
看着她与梁哥走进雨幕之中,黄娘几乎要摔倒,她要叫住她,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冷了心……你只是冷了脸罢了,你的心,什么时候真的冷过呢!”
京师是全天下权力斗争的旋涡核心,在这里一个家族的起落常常只在转眼之间。这座祠堂当初大概也曾辉煌过,也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而没落,又不知因什么缘故而暂时没被重整卖出,因此废弃着,此时却成了林叔夜的避雨之处。
刘三根点了些炭火取暖,让外头透进来的湿气不至于伤身,林叔夜却顾不得这一切,他像一坨烂泥一样瘫在那里,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离了身体——就像当初陈子峰一样。
两个脚步声走近,两个脚步声离开,走开的是刘三根与两个,留下来的那个人脱下了蓑衣,拧了拧裤腿,坐在了林叔夜身边。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吧?”
林叔夜全身一震,反而又往旁边缩了缩。
出了这些事,他最无法面对的就是高眉娘。
高眉娘也没追问,就坐在那里静静地陪着他。
两人都没有开口,外头的风雨声淹没了呼吸动静,但林叔夜知道她还在,因为近在咫尺能感到旁边那微弱的温度。
终究是他没忍住,开了声:“我没事……你快回去吧,我待一待就好。明天……明天我会去校尉营的!”
“去做什么呢?”高眉娘柔声问。
“去……去斗绣!”
“你这个样子,明天是去输绣,不是去斗绣——就像今天一样。”
林叔夜全身又是一阵抖动。
高眉娘却没有再责备他,也没有安慰他。她看到他衣服上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条大缝,便拿出随身针线,挪过来些许给他破了的衣服缝合。
林叔夜察觉要挪开时,被她叫住了:“别动!”
这当口哪里又需要什么天衣针法?哪里又用得上什么无缝技巧?就只是寻常的缝补而已。高眉娘绣的也不快,就这么一针一针地将那个破口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