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前,午夜零点。
身着一身白大褂的史东雷再次确认:“‘记忆芯片’的人体植入目前并未十分成熟,虽说你是自愿,但是,我必须再次强调,它在植入你体内后,可能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而这些副作用,可能是我刚刚已经告知过你的,也可能是我们完全未知的。苏小姐,你确定还是要植入吗?”
彼时正是夜半时分,雨声淅沥。苏九韵看了一眼窗外,再看向史东雷时,眼底好似侵染上了一丝雨意:“确定。”
“不再考虑一下吗?”
苏九韵摇头:“不用了。”
史东雷推过去一份文件:“那行,在这里签字,然后准备手术吧。”
苏九韵拿过笔,在文件最后,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你先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手术。”
“有一次病发后,我硬逼着自己不去看资料,我想自己记起父亲的脸……”苏九韵未动,灯光下,她的侧脸,静谧又平凡,“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可是,我始终没有办法记起父亲的模样,那个时候我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小声地对我说,‘苏九韵,认命吧,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你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忘记你的父母’……教授,按照我这个‘失忆症’越来越严重的程度,我知道这是事实,可是——”苏九韵看向史雷动,眼底执著,闪着异常明亮的光,“即便那是客观事实,我也无法做好我会忘记父母,或者父母会失去我的这种心理准备,这种心理准备,我永远都无法做到。我也曾怨天尤人过,也曾自暴自弃过,可是教授,我始终想要活下去。即便有一天我的身体出现了其他的问题,我也希望我的回忆是满的,是盛满关于父母和爱人的美好记忆,我能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记得他们对我笑时的样子,记得他们拥抱我时的温度。所以教授,”苏九韵起身,笑了,“这个手术,是我在意识清醒下,自愿且慎重作出的选择,您不要有负担。生死有命,凡事随缘,只要在过程中拼命地努力过,结果如何,我都会诚心接受。也许我赌赢了呢。”
即便凌晨时分,寒风微雨,室内灯光刺眼,但再亮眼的光,却远不及眼前的人耀眼。
史东雷一生见过无数的病人,既有达官显贵,也有平常人家,有人信誓旦旦一定会战胜病魔,有人一开始便害怕得痛哭流涕,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像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子一样,一样的豁达,一样的通透,一样的坚韧。
“教授,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你说。”
“我呆会儿会给我的男朋友发一条信息,告诉医院的地址和我动手术的事情,但是我不想他知道我自愿植入‘记忆芯片’的事。”
“苏小姐放心,我们是有医患保密协议的。”
病房里,何时谦笑了,看向苏九韵的眼神里,是沁得出水的温柔。
“好好照顾她吧,未来的路,还很长。”史东雷教授拍了拍何时谦的肩,话语中藏着隐隐的担忧,“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打给我。”
“我明白,谢谢史伯伯。”何时谦再度鞠躬,“今晚的事……”
“今晚有什么事?我不过是趁校庆的空挡,来探望一下老友,见一下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院长。”史教授转身,朝何时谦挥挥手,离开了。
苏九韵还在沉睡中,看样子还要沉睡很久。
看见史东雷教授离开,宋羽立刻飞奔到何时谦的面前,一脸地“你还不给我解释”!
何时谦往左,宋羽也往左,何时谦往右,宋羽也往右。
“宋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