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放心,属下今日就动身。”孙腾稍顿,“只是,那边宫中可需要属下打点一二?”
“皇后虽禁足嘉福殿,然毕竟是天柱大将军的长女,想是衣食不短,便是这心情郁结难舒,她需要的不是金银,而是安慰。如今太原王府内戒备亦是森严,不若重金打通,得王妃书信一封,那才是皇后最想要的。”高欢轻轻捏住藏在玉带内的那块流云百福玉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孙腾一眼。
孙腾会意,高欢正欲再说,听见偏殿内嬉笑声渐重,高欢不由被吸引,留下孙腾稍坐,自己挪步偏殿。殿内娄昭君和他的两个侍妾王娘、穆娘正在绣着一幅北国雪景图,那上好丝缎配以苏杭运来的丝线,娄昭君领着二人飞针走线的绣着。高澄、高洋、高浚(王娘儿子)和高演(穆娘儿子)在旁边追逐玩耍,四子高演不过才两岁多,追不过其他三个哥哥,气的哭着往自己娘怀里扑,谁知道这一搅和把筐里的丝线弄的杂乱无章。娄昭君安排今日就要将绣品做出,未料却忙中出乱,急的穆娘赶紧搂着儿子跟娄昭君赔礼,求宽恕,王娘一旁默不作声地冷眼旁观着。
娄昭君宽厚大度,她让素棉将吓得发抖的穆娘扶起,轻声安慰着,“小孩子打闹正常的,你这惊弓之鸟的样子,别把演儿也吓着了。”正说话时,抬眼看见高欢已经步入殿内,她笑盈盈起身相迎,“夫君不是前厅议事,怎么来这偏殿,是我等嘈杂之声扰了夫君么?”
高澄毕竟年长,看见父亲前来,领头请安,“父亲,是儿子们不孝,嬉闹惊扰了父亲,望父亲恕罪。”
高欢牵着高澄,又摸了摸他的头,慈爱笑道,“不是你们惊扰了为父,是为父事情忙完了,便想来看看你们这热闹。”
娄昭君含笑道,“什么热闹,不过是几个孩子打闹,只是可惜了这些丝线,全都乱了。素棉,你一会吩咐玥儿再去绣御坊采买些来,赶着用呢,今晚必须完工。”
“最近又没有达官贵妇的生诞,夫人绣什么这么着急?”高欢诧异地问道。
娄昭君盈盈一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想着若能解人愁思便好。”
“哦,什么绣品可以解人愁思,又是解何人之思?”高欢搂着娄昭君的肩膀来到绣品前仔细端详,绣品已然成就,不过是细微处的添针着色而已。只见这虽是丝线勾画,那山河轮廓大气磅礴,滚针处珍禽栩栩如生,跃然丝帛之上,让人有俯瞰群山之感。细看处,高欢不禁诧异,“这山河之秀丽,似尔朱川之景,夫人何故?”
娄昭君含笑手轻放高欢腰间上,若有意说道,“世间之苦,莫过于丧父、丧夫、丧子,她的苦短短数月全部历完,心力交瘁之痛,无以宽慰。高墙深处,何所寄托,不过让她思绪可移,不再无所寄托罢了。这些不过也是我的瞎想,凭己度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心境。”
高欢心里知道娄昭君所指是英娥,心中虽感激她的大度,却也觉得有些尴尬,“夫人心善,总是雪中送炭。”
“我不过是准备好了碳,让夫君去送罢了。”娄昭君淡淡说道,“我算着日子,夫君该去相助一二了,这才带着她们做这绣活,明日一起带着吧。”
高欢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胡乱点了下头,看着那堆乱线想着转移话题,正好四子都在,他指着线道,“看给你们母亲出的难题,如今这题还于你们,为父让你们将这丝线解开,时间半个时辰,完成者有奖励,未完成者罚抄《六韬》。”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本是嬉闹之举,如今竟成考题,却也不敢违拗了父亲的意思,接过素棉分给每人的一团乱线。娄昭君知道高欢的意思,眼神安慰那两个惴惴不安的侍妾,与高欢并坐下看四个孩童的举动。
只见高澄凑到烛火处,细细观察着繁乱之处,一点一点的寻找着线头处。高浚和高演皱着眉头握着线团不知所措地站着,眼神无助地想求自己的母亲们帮忙。
高欢看着唯有高洋动也不动,捧着线团看着兄弟们的抓耳捞腮,在一旁傻笑着,他好奇问道,“老二,你的兄弟们都开始应试了,为何你迟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