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敌情是对我们有利的,我们当然要进军攻伐郑国,那还管什么结盟不结盟的呢!”
子囊继续解释说:
“晋楚盟约的墨迹都还未干,我们就做出了背盟不义的事情,这断不可为。”
子反再反驳说:
“之前,秦国使者拜访我国时曾说,当初与晋国签订令狐之盟后,又为晋国所攻伐,晋人实在是不可信。而郑国伐许,已经是他们(晋国联盟)背盟在先,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照做?”
子囊再分辨说:
“是郑国伐许,又不是晋国伐许。而秦国使者的话,不知道有几分可信,不能轻易受其蛊惑啊。”
子反按捺不住、跪立起来大声说:
“成、穆、庄诸先王之霸业绝不可废;许国,是我们楚国的忠实盟友,现在晋国的盟友郑国悍然伐许,晋国身为郑国的盟主,为何不制止郑国的‘毁盟’行为?晋国这么纵容郑国,是置‘弭兵盟约’于何地?我军必须出兵伐郑,以惩郑国的不义毁盟行为!”
子反理直气壮的话,得到了大部分楚国卿士大夫的赞同(当初和晋国结盟时,楚国君臣基本上就没有把这个盟约当回事;而接待郤至来访时,楚共王和子反的态度,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个问题),认为司马的话很的有道理,楚国什么时候要看别人的脸色、要顾及盟约的束缚了。
当年楚成王、楚穆王、楚庄王三代楚国国君所开创、建立的霸业,是楚共王必须要全力维护、乃至于发扬光大的天然使命,中原腹地的郑国(还有许国),就是这份霸业拼图中的重要的组成部分,哪怕是郑国没有伐许,楚国早晚也是要出兵伐郑的,否则楚国先王们留下的霸业岂不是要慢慢地萎缩、乃至消逝了。
所以,尽管听到了反对的声音,但楚共王还是决定要出兵伐郑、稳固楚国的霸业;他最终力排众议、以‘郑国无故伐许’的名义,下令说:
“捍卫楚国的盟友,歼灭楚国的敌人;出兵伐郑!”
周简王十年(前576年),楚国司马子反奉楚共王之命,率军北上伐郑;途中,子反路过了申邑(楚国县邑),因为需要为军队补充军需粮秣,于是子反暂时在申邑稍做停留,并顺道拜访了在申邑封地养老的楚国老臣申叔时,向他表示敬意。
申叔时当时已经退休,并在自己的封地申地养老,所以并没有出席前次商议伐郑的朝会;但他听说了子反说动楚共王,出兵攻打郑国的事情后,很是担忧,便对前来拜访自己的子反劝告说:
“盟约,是用信义来达成的;信义,是用来遵守礼法的;我们楚国是大国,如果带头不遵守礼法,那就是不讲仁义、不守信用。此次大夫进兵,去许国是可以的,但要讨伐郑国,那就是我们背盟在先啊。”
子反当然不会直接顶撞申叔这样的前辈老臣,于是礼貌性地回复说:
“申叔您老人家言之在理,但大军已经启程北上,这个时候再要停止行动,那恐怕是不能了。”
见子反不听劝告,申叔时也没有过多的摆老资格架子,于是便不再提及此事,而是与子反聊起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来。
因为军情紧急、时间紧迫,子反在申邑对申叔时的拜访只是礼节性的,当军需物资补充完毕后,子反没有过多地逗留,立即向申叔时告别,然后继续率军北上了。
子反离开后,申叔时怅然地对身边的人说:
“子反这小子恐怕要给楚国惹大祸了——诚信,是立身的根本,是用来保护礼义的;而礼义,是待人的根本,是用来保护生存的;这两样优秀的品德,都被子反所丢弃了,他想要避免祸患,还能够办到吗?子反自己的祸患,大概很快就要到来了!”
离开申邑的子反,也对左右下属们说:
“申叔老了,又不懂军事方略,因此才会这么说;但无论如何,他老人家还是一个可亲可敬的忠厚老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