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恒松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用粗糙的大手揉了揉许柠的头:“好,你这么说,爸爸就放心了。”
许柠点了点头,将额头抵在许恒松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层,皮肤下面的骨头隔得她生疼,她慢慢的开口:“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那我可不可以...再和你约定下辈子?”
“你...”他愣了一会儿,脸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你还愿意下辈子再当我的女儿吗?”
“当然。”许柠拼命地点头,伸出手指头勾住他的:“你别以为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就能让我原谅你了,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要继续赎罪的,我们拉钩,一言为定。”
“好...”许恒松欣慰地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从事着最高端精密的工作,许恒松向来都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现在,他无比的希望能有来生。
许恒松再次陷入了昏迷,这一次,医生没有赶人,所有人都蹲守在他的床头。
许柠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掌,因为连日来的疲惫,她趴在床头靠着许恒松睡着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许柠突然感受倒有人在抚摸她的头顶,这种感觉实在是过于熟悉。她就像一只恋家的猫儿一样,眷恋的靠着床头,她实在是太累了,睡得不太安稳,大脑中不断地闪现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各色各样的人物穿插在其中,走马灯似的跳跃。
突然,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好像是有人在大喊着“医生”,许柠一惊,立马从迷离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坐着睡的时候最容易压迫到神经,她一时半会儿还睁不开眼睛,就在她努力的时候,她彷佛听到许恒松虚弱释然的声音——
“我要走了。”
许柠猛地睁开眼睛,迅速将目光转向那台记录着人类生命迹象的方块机器上,那上面的曲折的波纹正在迅速趋于平滑。
她的心中涌起无限的恐慌和空虚,可她不是医生,她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徒劳地紧攥着许恒松的大手。
许恒松皱着眉头,显得格外的痛苦,他费力地睁开眼,望着无助的许柠,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他动了一下手指头,好像是要交代什么。许柠顾不上哭,她俯下身,趴在他的身旁,把耳朵凑过去细细地倾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许柠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没有想,曾经在她脑子里面想象过了一万种的告别场景,到发生的时候,都是那么顺其自然,甚至像是提前排练过一样。
许恒松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用自己的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许柠的袖子,又想抬起手,许柠立刻把他的手指头抓住。
他的声音很小,很模糊,许柠听不清具体的,只能大概地判断出来,他说的应该是:“柠...你...坚韧的孩子...对不起你...寻自己的路...下辈子...”
零零散散地拼凑起来,许柠就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了。
她拼命的点头,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作为一名演员,她演过很多令人潸然泪下的情节,但是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像现在这样,悲伤就像洪流一样,铺天盖地的卷过来,她忘记了所有的表情管理和演员技巧,哭得像一个小孩子。
许恒松一生坦荡自在,哪怕是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依然是牵挂着他爱的人,而不是想办法为自己减轻痛苦。
“爸爸,你放心,我会好好地生活...我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