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微震,豁然抬首。
他跟随李宴十余年,还是头一回见太子如此盛怒。
但他,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这原本便是一件应当勃然大怒的事。
若是有人习以为常,才是令人心惊的麻木。
他刹时便落定了决心,豁然撩袍跪下,对李宴叩首道:“陛下昏聩。属下与一众弟兄,愿誓死效忠殿下。为殿下马首是瞻。”
他话中的隐喻如此明显,近乎摆到明面。
李宴注视着他,终是抬手抵上自己的眉心,竭力冷静道:“你先退下。”
他自小受到的教导告诉他,绝不能在愤怒之时,做任何决定。
长随叩首,应声而退。
李宴独自留在寝殿内,连饮两盏冷茶,却仍旧无法令自己从这件事中冷静下来。
最终唯有离开寝殿,大步走进廊下的夜雨中。
任由天穹上落下的雨水打湿他的墨发,渗入他的衣袍,仿佛唯有这样冰冷刺骨的感受,才能令他清醒。
所谓忠孝二字。不过是忠于君国,孝于父母
但若是君不配为君。
父不配为父。
可还值得去忠,去孝?
森冷的雨夜里,李宴叩问自己。
*
同时,宫内的凤仪殿中。
宁懿正慵然倚在锦榻上,一壁吃着银碗里上好的甜瓜,一壁端着只薄胎玉杯,心情颇好地饮着甜酒。
她拿护甲轻刮着手中薄如蝉翼的玉杯,盈盈笑道:“还是入夜了好。老古董回了自己的宅邸,终是无人再来烦扰本宫了。”
执素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太傅,只端着装甜瓜的银碗不敢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