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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脱险(2)

我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是谁。他没对我说话,但我清楚地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们许家,总是在坚持一些看起来很蠢的事情。可是我们不后悔。

“爷爷!”

我骤然大叫起来,不知哪里迸发出力量,双腿猛烈地踢起来。龙王不得不调整一下姿势,才能避开脚踢,继续扼住我的咽喉。这样一来,我的脚只能踢到窑壁上。

可我继续疯狂地踢着,踢到足尖全都肿起来。龙王哈哈大笑,甚至还刻意放松了一下手腕,想多欣赏一下我临死前的绝望。

可龙王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皱起眉头,朝天花板上看,有细微的黄土在他额前飘下,落到我鼻尖。他再看向我,忽然发现我一直踢的,都是同一个地方,是在窑壁拱顶下三分之一处,那里有一条灰砖,和整个窑壁覆盖的黄砖略有差异。

在一般人眼中,窑洞不就是砖头砌起来的么,没什么特别之处。其实真正搭起窑,讲究也很多。光是用砖就要分成三种。用田泥烧的黄土砖导热性好,要砌在表面,传递热量;用红土烧的砖耐火,是搭建窑体的主要材料;还有砂土砖,硬度非常高,搁在重要的支撑节点。

我拼命踢的地方,叫做窑眼,是支撑拱顶结构最重要的一个部位,一左一右,分在拱顶两侧中下部。这里相当于人的太阳穴,一旦这里破裂,窑洞就会崩塌,所以这里要用最坚固的沙土砖支撑。

在经历了长久的煅烧后,砖头都会变脆。这个古窑至少有几百年历史,又经历了同等时间的风吹雨淋,整个瓷窑的结构其实已非常脆弱。刚才龙王一拍,居然能让窑洞抖了一抖,便是明证。

这一条古旧的沙土砖,在我的猛踢下,已经悄然开裂,一块一块地掉下碴子来。然后“噗”的一声,整块砖头彻底碎掉。

这一下子,引起了连锁反应。从穹顶开始,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飞快地布满整个窑壁。龙王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将要大祸临头。可这里太狭窄了,根本不容他转身。数秒之后,整个窑洞轰然坍塌,无数砖头把我和龙王活活淹没,然后半截烟囱倾倒下来,又狠狠砸了一次。

我眼前突然间一片漆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旁边垂吊着一个点滴瓶。整个身体沉重无比,肌肉比青铜还僵硬,往头上一摸,脑袋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

在一旁忙碌的护士见我醒了,赶紧跑了出去。过不多时,匆匆赶来一位医生,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

“许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医生和蔼地问道,带着轻微的江西口音。我吃力地说可以。医生掏出手电,略微检查了一下,然后对公安点了点头。公安走到床边,这是个年轻人,文质彬彬,手里还夹着个黑色的公文包。

“我现在是在哪里?”我问。

“您放心,我们是在景德镇第一人民医院。您很安全。”小公安劝慰道,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许先生,你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大概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龙王在古瓷窑里逮到了我,然后我把窑给踢塌了,再往后就完全不记得了。我急忙挺立身子,催问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公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记事本,一板一眼地对我讲起来。

我们所在的山区,叫作大游山,行政归属上饶,但距离景德镇不到40公里。欧阳穆穆那个司机,带着尹鸿逃到附近的镇子上。尹鸿的情绪一直未能恢复,压根没想起来发射信号。结果柳成绦的人尾随而来,双方发生激烈枪战,随即被闻讯赶来的当地公安干警一举擒获。

清点犯罪分子随身物品时,一位老警司看到尹鸿身上那个信号机,大吃一惊,他认出这东西非同小可,这案子一定另有隐情。警方立刻紧张起来,用得着这个信号机的,无不是大案要案。他们一边向北京确认,一边提审犯人,很快摸清楚其中原委。警方立刻调集警力,沿来路进山,直接摸进了细柳营。

细柳营里正闹得鸡飞狗跳,连个放哨的都没有。被警方这么奇袭,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北京方面的指示说,细柳营里有一名警方的重要线人,务必找到。于是警方把周围梳了好几遍,最后在坍塌的古窑砖堆下扒出龙王和我。

“许先生你运气好,坍塌时你被对方压在身下,对方承受了主要压力。所以你只是受了几处轻微骨折,那个大个儿就惨了……”小公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