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翁、文阁部,暂且休息片刻,到了吉时我等再行开始会议。”
“竟成有心了,且放心,老夫的身子骨还够硬朗,还要亲眼看着王师将鞑子赶尽杀绝了呢。”
“牧翁都能一口气登上这黄鹤楼,老夫自无不可。倒是竟成,莫要小瞧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哦。”
“二位说笑了,晚辈后学哪敢造次。”
亲眼看过了黄鹤楼,陈凯才突然意识到他此前在会议选址上的不周——钱谦益和文安之的年事已高,这登高爬梯的,着实不便。不过,这楼确也没有他此前预计的那般高耸,文安之的身体素质素来不错,一把年纪还在常年奔波于夔东、鄂西,体察军情、民心,夔东众将看向文安之时那满眼的敬佩亦是从头一天便落在了陈凯的眼中。而钱谦益,虽说是瘦弱了些,年纪也更大了不少,但看那精神头儿,比他们这些“年轻人”是一点儿都不差的。
众人先行在距台阶不远的一处用以休息的小间里落座,陈凯饮过了一杯茶,便起身开窗,极目远眺,仿佛整个武昌城尽在目中。
“此番布置,竟成确是花了心思了。”
说是无妨,但真的登上楼来,钱谦益还是颇感疲惫。直到落座之后,缓了片刻,才突然道出了这么一句来。而陈凯对其所指,亦是心知肚明。
整个三楼便是这筹备会议的会议大厅,其大致上可以分为南北两部分。南部有一圆桌,四周分列了五把椅子,右侧还有一套单人的桌椅是留给负责记录的幕僚使用的。这本就是应有之义,但却不是最重要的。此番布置的重点在于三楼北向的部分,那里有一座精工打造的神龛,内里供奉着明太祖的神主牌,案上有香炉、烛台,案前则有五个并排的跪垫。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借已经去世两百多年的朱元璋来压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朱由榔,陈凯自要把戏码作齐全了。甚至不光是他们要在每次会前、会后祭拜朱元璋,更是要将他们在明太祖的神主牌前,也就是相当于在朱元璋眼皮底下开会的事情大肆宣扬!
吉时很快就到了,五人依次出了小间,径直的来到朱元璋的神主牌前。被陈凯请来主持祭礼的是曾在崇祯朝担任过江西巡抚的郭都贤,此刻便立于神主牌与跪垫间的一侧。
“郭老,有劳了。”
陈凯很清楚,这位曾对弘光、永历两位天子手召俱辞不赴的大明遗老在湖广士绅中享有崇高声望。除了其人曾做到过巡抚的高官,更重要的是此人与洪承畴有旧,当年就是他在洪承畴手中救下洞庭诗案中的那一百多名湖广读书人的。有着这样的经历,其人在湖广士绅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开会,自然没有这位大明遗老的份儿的,这是属于他们这些长久以来献身于抗清大业的英雄们才有的资格。但是,当年李定国两厥名王之后,郭都贤和周堪赓、陶汝鼐等湖广士绅亦曾前去拜会过李定国,并在此后的一段时间积极参与抗清运动。只是后来孙李交恶,湖广战局急转直下,以及洞庭诗案的爆发和洪承畴的长沙幕府开始发挥作用,他们才被迫再度沉寂了下来。对此,陈凯愿意借助于此人的影响力,为战时内阁添砖加瓦,而郭都贤亦是乐于接受陈凯的邀请,只在接到书信的第二天便从益阳老家匆匆赶来,那时候明军还没拿下武昌城呢。
“竟成言重了。”向陈凯回了一礼,重新换上了官服的郭都贤便正色道:“请诸君上前,诵读祭文。”
向朱元璋阐明他们举办战时内阁筹备会议的原因和目的的祭文自然是由东南文宗钱谦益来撰写和诵读,其中文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既说明了天子弃国对人心、军心带来的恶劣影响,又表明了他们这些大明忠臣为国不惜己身的高尚情操,把夺朱家皇帝权力的勾当说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陈凯听了过后都觉得他此前对李定国说的那些都显得有些过于直白了。
“不愧是中过探花的大才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