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委屈和气愤都混在一起,说着说着自己都没了办法,最后实在是哭累了,红着一双眼问他:“你想干什么?你是要按敬兰会的规矩,扔下一家人,跑来暄园给她偿命吗?”
华绍亭看她这样自然心疼,等她平复下来,把她的头发都理顺别到耳后,那口气又淡了,说:“当年的事对韩婼确实不公平,这么多年我也算收着她家的东西,所以我才来见她,但那些事早该入土了,她怨念重,非要翻出来报复,不能牵扯到你。我出来,把她引回这里来,省得大家麻烦。”
他亲了亲裴欢的额头,抱着她沉沉地叹气,关于他自己的过去,实在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好事,所以过去不管谁来问,他都不愿提,早早想着避开她和孩子,如今她还是跑来了,他又觉得这样也好。
他的裴裴就是这么倔,他要是不在,她想哭都没个地方哭,左右都为难,于是这一刻他又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男人似乎天生找不到什么哄人的好办法,尤其他最怕裴欢哭。
华先生又能如何?现在的他还不是只能踏实坐着等,等她撒完气。
华绍亭把她的眼泪都擦干净了,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他把一侧的灯光全都打开,仔细看她的脸,忽然沉下声音问她:“脸上怎么了?”
裴欢愣了一下,揉揉脸冲他摇头,示意没事。华绍亭的身体情况不能随便动气,她绝不能现在刺激他,于是避重就轻,随口抱怨了一句:“我能有什么事,我找不到你,一生气跟她打了一架。”
他定定地看她,裴欢对着这双眼睛不由有点心虚,赶紧缓和口气,跟他解释道:“女人打架不就是扯来扯去的,都是胡闹,没什么事。”
她推开他往屋子里走,坐在床上,四处看了看,这一夜辗转,从沐城来到兴安镇,她什么也没准备,风衣里就穿了薄上衣和牛仔裤。
华绍亭想起她前两天还在发烧,于是拿外衣给裴欢盖住,她就缩着肩膀拉着他的手,剩一张脸还带着泪痕,抬头看他,这下总算笑了笑。
他看她的样子,知道她的感冒已经好了,于是稍稍放心。
裴欢什么都不想再争了,对着他千言万语只剩这一句:“大哥,算我求你了,你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这一刻,哪怕他们莫名被困在暄园里,只剩空荡荡的一间旧屋,什么都没有,她都觉得安心。
“我只担心你,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她顿了顿,对着华绍亭又说,“你不用顾虑我,我来这里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怕。”
他点头说:“很快,我不急着走是因为这两天韩婼总是刺激阿熙,不能把阿熙留在她手里。”
她想起隋远提前来到沐城的事,于是又问她:“你本来想让隋远把笙笙带走,可现在他又被韩婼逼着来了暄园。”她说着说着喉间发紧,“我不该让孩子离开我。”他竟然笑了笑跟她说:“隋远来这里是我安排的,这确实是临时起意,韩婼想知道我的病情,而且阿熙那边也不稳定,总要给暄园里找个医生,与其让她去找,不如叫隋远来。”他倒真放心自己的女儿,“不用太担心笙笙,她啊,比你厉害,现在有人照顾她,放心。”
她被他说得无奈,果真人人犯愁的事,一到华绍亭这里都不算难,既然他不担心,孩子的事情上,他总该心里有数。
凌晨五点,天边微微泛了光,却还没有大亮,房间里的灯光已经被调暗,墙壁上的颜色经年透着灰,幽幽剩下一片暗蓝色的光。
裴欢渐渐感受到华绍亭手腕上一阵又一阵清淡的香气,这沉香的味道太过于熟悉,能将周遭统统揉在一处,房间里异常安静,连风声都停了,很快她就被这串香木的味道催着放松下来,浑身困倦。
华绍亭让她躺一会儿,他对这房间十分熟悉,显然过去曾经住过,他四处看了一圈,让裴欢放心。
她虽然累了,躺得却有些不踏实,于是他就坐到她身边去陪着,一直扣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就定下心。
哭过之后的人总是很容易睡着,裴欢很快闭上眼,似睡非睡地平静下来,精神短暂放松,这一段积累下来的疲惫就瞬间占领了她的全部意识,总算凑合着歇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