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忽然有只猫不合时宜地跳出来,一路顺着那条让出来的唯一通路跑出去,直跑了华绍亭脚边。
阳光正好,猫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线,只低低呜咽一声,弓着背逃走了。
很快,华先生就走到了正厅之前,左右的人几乎躲无可躲,他也不看,就背对着一院子的落花,轻轻说了一句:“会长的人选是我定下来的,你们本事不大,忘性倒不小。”
“华先生……”不知道是朽院的哪一位下人垂死挣扎,一句话唤出来,后半截只能埋在肚子里。
他手腕上还是习惯挽了一串沉香,迎着院子里的花,散出一阵极其清凉的暗香,随风荡开,他又淡淡地说道:“我把家留给你们了,要过就继续过,不想过了就走,只不过你们是去还是留,由不得自己定,会长说散,才能散。”
身后很快又有了喑哑的枪声,叛徒不能久留,不断有人倒下去,很快空气里散了血腥气。华先生一向最厌烦不好的气味,一眼不看,皱眉扔了最后一句话提醒在场所有人:“还是那句话,这就是规矩。”
敬兰会里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跟对了会长是谁,而是从始至终,要记得什么才是规矩。
老林把华先生一路送进了正厅,陈屿已经让人把裴熙抱起来要送出去,他们一看华先生进来了,纷纷都停下来。
他的目光停在裴欢身上,他的裴裴脸上眼泪都干了,万幸人是镇定的,扶着姐姐的肩膀正要往外走。
他叹了口气,他身后满满一院子的人,可是谁要生谁死,谁想去谁又要留,于他根本毫不相关,他眼下来这里唯一的原因,只是想接她回去。
于是华绍亭简简单单地喊一声:“裴裴。”
她愣了一下,看清了来人,扑过来抱紧他,不停说着姐姐的伤势,他点头让她放心,又示意陈屿赶紧把裴熙送走。
外边的院子一片狼藉,他轻声对她说了一句:“不要看。”然后挡住裴欢的脸,让她靠在怀里,把人搂紧了才向外走。
于是那一路裴欢就真的踏实下来,她什么都不看,闭上眼睛由他引着走出去,一路出了林子。
到了街边,临要上车的时候,裴熙突然挣扎着坐起来了。
她本身就常年不见阳光,眼下失血之后脸色更显得不好,偏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回身看着华先生的方向喊了一句:“大哥……”
华绍亭终究停下来了,他让裴欢先上车,让她不要担心,转身走过来看裴熙。
她受了伤,瘫在后排的座位上浑身发冷,抖着唇角对他说:“只差一点。大哥,你想过灭口,却只差一点。”
那一夜裴熙窒息昏厥,如果没活下来,可能后续这些年的故事就会完全不同。
没有她这个姐姐,华绍亭和裴裴这段缘分或许一路平顺,又或者早早断了,总也不至于让三个人多年为难。
华绍亭看着她摇头,他伸手压着她的伤口,她疼,重重地抽气,却又疼得清醒。
他说:“你实在高看我了。”人人习惯了华先生不会犯错,反而都忘了,那时候的他也还只是一个少年人,“我根本没想到被人设局,韩婼的事实在太突然了,我当时发病,下车后才看见你竟然躲在水晶洞里,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如果老会长的人过来发现还有其他目击者,你绝对活不了。”
女人,孩子,就算是他也下不去手,他也只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当年十八岁,眼看韩婼无辜丧命,而且还牵连到一个毫不知情的小女孩,留给华绍亭的时间只有几十秒,他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决定。
“阿熙,你怎么就不想想,当年的事,你想活命只有一条路,你必须什么都没看见,我也必须下狠手,那是保住你唯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