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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番外:李怀安篇 次年春,整座山上的桃……

李怀安从不解释什么,只依旧固执地做着这些。

有族亲看到他总是剩半个窝头,留着施舍给去下一个地方遇到的乞儿,干脆直接抢了他的。

他挨了一顿打,去河边洗脸上的血迹时,看守他的官差瞧不惯他这副平静泰然的样子,出言挖苦:“李大公子,您自个儿都落魄到这份上了,还假仁假善给谁看呢?合着当年关中大旱,江南水患的贪墨案,同反贼勾结的卢城血案,都不是你们李家一手促成的?”

水声潺潺,李怀安看着自己在流水中模糊不清的倒影,垂下的脏发遮住了脸上微苦的神情:“官爷说得不错,李家的罪,关系着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赎不完的。但罪民心中愧疚,比起死了一了百了,还是想替被李家辜负过的百姓,做些事,偿还罪孽。”

官差听得他这番言辞,先是一愣,随即便讥讽笑了声。

但李怀安对这些讥嘲声一直都无动于衷,只默默做自己的事,一开始官差和随行的犯人还拿他当个乐子,后来不知是不是觉着他的反应无趣,便也懒得再拿这些话去刺他了。

流放之徒艰苦,李怀安脚上的布鞋在离京不到两月,破得彻底不能穿后,他跟着驿站里打杂的老翁学会了编草鞋,那双曾经踩惯了锦靴的脚,在磨出血泡和一层又一层厚茧后,如今穿草鞋也不觉扎脚了。

那曾经执笔作画的手,也早粗糙皲裂得不成样。

这一路,他替随行的不少族人也编过草鞋。

可在这年十二月,李氏族人终于抵达肃州时,来时的百余口人,活下来的依旧寥寥无几。

这便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流放。

肃州地处西北西境,荒凉苦寒,放眼望去四处都是荒漠,只在有水源的地方筑黄土为城,聚居起了人口。

城内大多都是戍边的兵卒和流放过来的犯人,聚留在这苦寒之地的本地人极少。

新帝继位,镇守关外的武安侯回京辅佐幼帝当了摄政王,关外蛮族又蠢蠢欲动。

肃州边城在几番被蛮族骚扰后,守将下令先加固城防,李怀安这一批刚至肃州的流放犯人,便被赶去修城墙。

李怀安一文弱书生,手不能提肩部能抗,去的头一天便狠吃了一顿鞭子,满背鞭痕,第二日依旧要被赶起来去修城防。

单薄的背脊扛不起那些沉甸甸的厚重砖石,不慎摔到在地,磕坏了一块砖石,监工的官兵便恨不得要吃人,鞭子劈头盖脸地落下来,被打到的地方似被毒蝎蛰过,火辣辣的疼。

好多次李怀安都怀疑自己会被打死在这里,但他心里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怨恨。

侄儿病死的那个寒夜,他突然就明白了那些因李家的计谋家破人亡的普通百姓,当年有多无助。

这世间的许多苦,终是切身尝过了,才明白是何滋味的。

修城墙的苦和累,比起城破时死于乱刀和马蹄下,又算不了什么了。

可就是战争这样的人间炼狱,李家甚至亲手操纵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