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早上的动静实在太大,连隋远都吓得喘不过气,哪有工夫理他这点顾忌。他先确认华绍亭胸口没有剧烈的疼痛感,这才稍稍放心,然后给他处理外伤。
隋远真是恨得牙痒痒,一口气说出来:“好啊,你还惦记着裴欢,你想着她还敢乱来!你是不是疯了,如果冲击让起搏器移位,你没撞死也会疼死!”
隋远说着说着忽然停住,抬头看了华绍亭一眼,他忽然反应过来,其实华绍亭这一局不止病情担着风险,本身也在赌韩婼对他的心思。
这只老狐狸故意引韩婼那个疯女人上车,所以今天早上暄园里注定要演一出车毁人亡,只不过如果他赌输了,那现在这满地的血就都是他的……
这个近乎癫狂的可怕想法远超乎隋大夫的认知,他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无法接受华绍亭的行事风格,他越想越觉得可怕,不断喃喃念着:“疯了,你真是疯了!”
华绍亭清了清嗓子,总算是缓过一口气,远处所有人已经乱作一团,裴欢追过来恐怕更着急,所以他隔着那辆撞毁了的车,亲自开口跟她说:“裴裴?听我说,我没事,你先和陈屿退到铁门那边去,我们马上过去。”
车的状况岌岌可危,汽油倒灌之后随时有可能突然起火,陈屿听见华先生的吩咐,立刻扶起裴欢退了回去。
敬兰会的人自然有经验迅速控制局面,韩婼很快被人从车里抬出来送去医院。
华先生在世的消息不能外传,越少人看到他越好,于是华绍亭一切近身的事都由会长陈屿亲自在忙。
他很快安排了自己的车,要带大家撤离暄园,让大堂主景浩派人善后。
他们清开了下人,请华绍亭先上了车,裴欢也被送过来,一行人在停车场不过耽误了几分钟,下人已经找到了二小姐裴熙,把她安排和隋远一辆车,把所有人全部平安接走。
兴安镇总共也没有多大,只有一条主路,四五个红绿灯就快要到头了。
裴欢上了车,她显然已经镇定下来,毕竟在这种地方,周围都是敬兰会的自己人,总是安全可信的。
她坐在华绍亭身边,这一刻两个人离得近了,她终于还是无可回避,感受到他周身充斥着迫人的血腥气。
出事不过片刻之前,她太熟悉华绍亭平日的处事态度,于是更深刻地感受到今天这一场真的惹他怫然而怒。华绍亭逆光而坐,周身气场却来不及收尽,依旧冷如毒蛇,阴暗尖锐的锋芒突如其来透了出来。
他们两个人坐在后排都没开口,气氛一时低沉,逼得前方的陈屿神色紧张,也只能兀自开车,竟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男人处理事情自然无所不至,何况是这条道上的人,但华绍亭以往几乎从未让裴欢亲眼见到这些过程,这一次实在无奈……对方藏着二十年的仇怨,他必须想个极端的办法,才能彻底解决。
裴欢定定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向他伸出手,她迎着他迫人的气势丝毫没有回避,也只有她敢在这种时候看向那双眼睛,她试图慢慢地抓住他的手指,冰冰凉凉地握紧了他的手,直到把他的手指捂在手心里,轻轻地喊他:“哥哥。”
华绍亭慢慢地笑了,看向她示意自己没事,他绷着这口气实在是因为一直胸闷头晕,但他眼下看她就在身边毫发无伤,于是这一上午不管发生什么都值得。
裴欢受尽惊吓,这会儿只想确定他平安无恙,她半天什么也不问不说,抓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叫他。
悲怆过度,一切又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人到了这种时候,情绪早已跟不上事态,只能浑身僵硬木然地坐在这里,她根本不想哭,也来不及再说什么愤懑。
她只是忽然,忽然很想告诉他,她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躲在他身后,什么都不敢看,什么都不能承担的孩子了。可裴欢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这样的心情,她相信华绍亭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他心性太强,从始至终都是他们之间的承担者,以至于到了任何时候,他不惜一切代价,半点风波也不肯让她见。
所以她沉默良久,最终只是伸手抱住他。
华绍亭越来越不舒服,车一开起来,他头晕得更厉害,于是一直皱眉揉着额角。裴欢看后坐直了身子,忽然环住他的肩膀,慢慢拥住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