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把所有的事情办妥,便不再方便长居于禁宫之内了。
离开之前,她特意荣装去生母庄懿淑妃居住过的未央宫、养母桓皇后居住过的长秋宫上了香做祭拜。这一次,她算是真正做好了,从这座皇城永远嫁出去的准备。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有甜有苦,有她现在还敬爱着的人,也有那些此生都不愿意再见面的人。而她必然要整理好一切的情绪,把该放下的,就此放下,余生就不再记挂着牵绊自身了。
她还去拜别了沈贵妃,感谢她的提点与照拂。而路过长信宫时,只差人通传了一声,而不打算亲自进去拜别太后。对于这位祖母,她没有多少亲缘上的美好回忆。如今闹到这样的地步,彼此不见面,才算是保全了面上的体面。反而是乾元殿里的皇帝,他躺在那里,她也不想见的。只是沈贵妃劝她,往后总还是皇帝的江山,她是他的女儿,也是他的臣子,为了她自己的未来,为了萧阜屿的未来,为了他们的子嗣的未来,她总不能与皇帝交恶。
“去见见他吧,昭阳。他应该也是想要见你的。”
昭阳推开乾元殿的阁门,惊心动魄的回忆仿佛还在眼前。那恐怖如幽凉夜色的凌亲王,还有那场几乎要将一切都吞没在浓浓烟尘中的大火,恍若隔世,而她如今实实在在地站立在这里。
皇帝受了不少的惊吓,病情倒是没有加重。昭阳觉得是他重又握住了自己的权柄,感受到了权力给他带去的畅快与力量,因此才支撑着身体,一天天眼见着好转起来。大概还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摆出那副威严帝王的模样,临朝亲政了。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金安。”
“起来。”
“谢过父皇。”
昭阳走过去站在皇帝的床前,她如今身量早已长定,穿着一身宽大的千鸟霞黛色宫裙,空落落寂寥地站在那里,满架烛火在她的身后摇曳,由是在皇帝明黄色的床榻前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她静静地看着他,并不畏惧与他目光对视。
“你站在这里,像淑妃,像桓皇后,也像溧阳。”
“父皇总是要从儿臣的身上,找那些您不喜欢的影子。难怪父皇也是一天天地越来越不喜欢儿臣了。”
“朕,从前也是真情实意地喜欢过她们身上的一些地方。淑妃与朕,是年少时相逢就生出欢喜的女子,朕曾是最爱她、只爱她、挚爱她,她是最般配与朕站在一起的女人。若非皇后之位已许给裴氏,朕觉得,凤位都可以拿过去捧在她的面前。你是朕与淑妃的女儿,朕一直都视你为最钟爱的孩子,即便是后来你做出那么多的事情,也不再如年幼时那般乖巧听话了,朕却还是疼爱着你,虽然很少当着你的面表露出来,可朕的内心,朕自己知道。”
“至于桓皇后,你从她那里习到了性情。听闻北朝大军来犯,你守着宫城,很有当年桓皇后的气度风采。大概朕当初把你给桓皇后抚养,并不算是做错了决定。至于溧阳,她是你的嫡亲姑母。朕从前与她兄妹情深的时候,也觉得若是日后能得一个像她那般聪颖的女儿,也是人生的乐事。”
昭阳笑了笑,她并不会再相信面前这位父皇说出口的言辞。他惯是会给自己开脱。
“父皇,多说无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淑妃娘娘,桓皇后娘娘,还有溧阳长公主殿下,都已芳魂消逝。您还是过好当下的日子吧。儿臣也要去过自己的人生了。这是儿臣向父皇递交的情愿文书。萧世子下月初一就要正式承嗣,为定国公。儿臣蒙父皇恩赐,与他结下姻缘,往后就是定国公夫人了。不只是您的女儿,我也有自己的责任要去担负。”
昭阳跪下去,向床榻上的皇帝行大礼:“儿臣与世子已错别许多日夜,往后的时间,儿臣都想常伴世子身侧,不再与他夫妻分离。儿臣会养育自己的孩子,教导他们,使他们为国之栋梁,不堕父皇您的名声。请父皇开恩允准,让儿臣随世子去北境建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