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儒林被婆娘推着,带着一盒肉菜,去找学堂杨天受。没成想老人家在女仆的伺候下,正美滋滋地喝酒看书,顿时就觉得白跑了一趟。
“呵呵,三省啊,大过年的,你还乱跑个啥,”盘腿坐在炕上的杨天受,笑呵呵地把辛儒林让上了炕,腿上搭了薄毯,这才开口笑道。
“哦,闲来无事,找人聊聊,”郁闷的辛儒林,不能说打搅了人家的好事,只好笑言讪讪,让婆娘把几盘荤素摆上桌。
“你先回去吧,和老人孩子一起,我待上一会就回去,这里有侍卫相送,”嘱咐了婆娘回去,辛儒林端起酒杯,和杨天受对饮起来。
不得不说,杨天受享受的待遇,那是没得说,这手里晶莹精巧的透明酒杯,辛儒林就没见过,看来康红原那里又多了新的格物。
房间里窗下的木桌上,亮着一盏台灯,这物件在萧夜的书房还没见,光线柔和照得屋里暖洋洋的。
酒过三巡,杨天受夹着一块肚条,在酱料碗里蘸蘸,放嘴里嚼着,“说吧,你这秀才,心里肯定有事,要不也不会这时候来了,”
“是啊,心里是烦了点,”辛儒林放下酒杯,看着满桌的酒菜,遂眉头紧皱,“这里可谓是人和万事兴了,”
“那你还屈居在商铺?”杨天受不解地问道,“你的本事,不说胸有乾坤,起码給那小子当一个幕僚,那是稳当的很,”
“看看官府那边,流民横行,还能挑出老弱来赶过来,强壮的人肯定夺去了采矿,”
“这一场大雪啊,把老夫的心冻得冰凉,”杨天受一指南面,“石关屯下,冻死流民数百,那石关屯陈平收留的流民苟活,还被千户所指摘,这世道败坏了,”
不多的话语,令辛儒林无话可说,他一个残疾,想给朝廷出力人家也不会要,再说萧夜那里根本不会放行,家人都给接过来了。
“你心在朝廷,老夫明白,”杨天受想給辛儒林倒上汾酒,让秀才慌忙接了酒壶,先给老人添上,这才給自己斟满了。
“不过,你能跟着西门小子到了这里,可见你也是下了决心的,那么,咱们为何不守在他的身边,为朝廷戍边,不让鞑子一骑枉进边墙,”
杨天受的话,辛儒林也曾想过,但眼看着萧夜的脚步,越来越不受控制,甚至连部下的军士,也渐渐多了鞑子的面孔,辛儒林心里还真没底,生怕自己做了对不起祖宗的事。
如果踏上那一步,再想后退就难了。
“所谓旁观者清,当事者迷,但你只做旁观者,萧夜势必会把你当作路人,你能说服他不进逼边墙吗?”
“要知道,那小子对甘肃镇的官府衙门,心里可是怨恨的很,说不得哪天就犯了浑,”这句话,让辛儒林陷入了沉思,杨天受也是一脸的担忧。
学堂里虽然教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但里面夹杂的军士操演,虽然简单之极,但包含的军事意味,杨天受岂能看不出来。
一个运转在火/枪上的团体,面对威胁,不论是哪方威胁,都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萧夜在甘肃镇的所作所为,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如果,老夫说是如果,”沉吟片刻,杨天受思索着说道,“西门小子手里有了过万的火/枪兵,你说,他会想干何事?”
“修筑石堡,不断地修筑石堡,”辛儒林本能地答道,随即顿时楞住了,是啊,看那石堡修筑的方向,似乎是离大明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