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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

我忽然平静了下来,和仇人一起在舞台上踩起诡异滑稽的舞步。

“他最后一场戏前失踪了整整一晚,被人打晕在垃圾站里,肋骨骨折,内脏出血,撑着最后一口气死在这里,哦对,他最后演的《作家之死》。”我记得太清楚了,一字一句,“我对艺术的热情尚未熄灭,我对创作的追求尚未冷淡,我想塑造的角色还未成形,我想塑造最好的!唯一的!只属于我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角色。如果有来生我愿成为我的角色,我死不瞑目!”

安戚转了一个圈躺到我臂弯里,甜美道,“结果真的死不瞑目了。”死得无名又悲壮,安戚却把他的死亡看成一个笑话,嚣张可恨地活着。

“是的,眼睛瞪得很大,死得非常痛苦。”

她试图起来,我却牢牢钳制住她的手臂,没有再让她站起来,

“所以八年来我一直在想,你要是下去陪陪他,他就不必总演独角戏了,也算瞑目。”

八年来,我继承了一个濒临倒闭的剧院,我休学了一个学期,我用啤酒瓶敲碎过混混的脑袋,我去孤儿院演出,去养老院演出,背着服装道具赶一夜的山路去乡下演出,我发过传单,洗过餐盘,修过下水道,熊爷爷病情恶化的那段时间,我甚至想过去卖肾。

我踌躇过好多路口,撞过无数南墙,我经历了很多以前难以想象的事,但从没有停止过向前,我依旧热爱表演,依旧按时排练,依旧期待有观众为我鼓掌。

我以为生活在越来越好,我以为我已经说服了自己要傥荡磊落地活着,但只要安戚活着,我就会一遍一遍不断地想起老爹倒在昏暗舞台那唯一的灯束下。

“我死不瞑目!”

寥寥的观众热泪盈眶地鼓掌。

只要想到,阴暗潮湿的恨意就会牢牢包裹住我。

“所以你要在这里杀了我么?”安戚朝我妩媚笑道,“在你父亲死去的地方,让我陪葬。”

“对!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向阳而生,但安戚把那颗种子埋进我身体里,把我变成和她一样丑陋的怪物了。

江洋杀了仇人多么快意,人生的痛苦一扫而空,从此鲜衣怒马,绝尘于世,终于自由,爱和恨都羁绊不了他了,多好啊。

多好啊。

但是茫浩无比的戈壁旷野里,小公主还在等着他。

这里的灯光、地板、幕布、椅子,多好看啊,这是一个坏脾气又温柔的男人用心建筑好来成就我的梦想的,而不是埋葬我和我的仇人的。

“但现在你去,他也不会再和你演戏了,你不配了。”

我想我老爹也不会再想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