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白，好的，是，我会安排......”

在一系列嗯嗯啊啊的应答后，郑建忠放下了手中的电话，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谭飞。

“老师，上面是什么意思？”

谭飞小心翼翼的问，他很清楚，能让郑建忠以这种语气对话的，除了戴老板不会有第二个人。

“上面同意了，”郑建忠语气缓慢而又粘稠，每一个字似乎都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不过，以后你要自己小心了。”

“什么意思？”谭飞从郑建忠的语气里，听出一些不好的意思。

“总部调我回重庆，”郑建忠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语气依然是那么粘稠，“南京陷落了.......”

谭飞猛的吸了一口凉气，嘶嘶的凉风顺着牙缝灌进口腔——也许这只是幻觉，十二月的上海并没有这么冷，公寓的地气更是温暖。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郑建忠皮鞋在地板上留下的回音都显得那么多沉闷，虽然时局不好，军统内部对南京的陷落也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消息仍然像钟摆上的巨锤一样，即使知道它会重重落下，但当它落下的时候，心脏仍会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

“那么，”谭飞艰难的消化着这个消息，“上海这边.......”

“不会再有什么情报处了，”郑建忠的眼睛犹如鬼火一样闪耀，“这是一座孤岛，你们就是敲钟的人，不要对时局有什么幻想，更不要指望得到什么支持，一切，都要靠自己。”

谭飞默然。

“小谭，”郑建忠突然走到谭飞面前三尺之处，师生之间，还从没有在这样的距离面对过，“如果你不想留在上海，我会想办法，比如.......”

“我想留在上海，”谭飞生平第一次打断老师的说话，“在黄埔的时候，您曾经跟我讲过，人的一生，如果找不到让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那无疑是一种失败。我想，我的人生，不会再有比这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这不是我在理性上想听到的答案，但又是我感性上希望听到的答案，但当我真正听到这个答案后，我突然有些后悔，”郑建忠唏嘘着，“也许我不该将你培养成这样的人，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劝你离开.......”

“但那样，只能证明我作为一个老师的失败。”

郑建忠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谭飞的肩膀。

“老师，您不是常常讲：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谭飞微笑着，“我不会为我的选择后悔，希望您也不会。”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郑建忠轻轻的吟诵着这句自己最喜欢的诗句，脸上同样露出了笑意。

.......

“天皇万岁！”

1937年12月15日，虹口区日租界的夜晚灯火通明。街道旁马路边，随处可见举杯痛饮、弹冠相庆的日本人，上周刚刚发生的枪击案似乎只是这个灯火酒绿的日本街区的小插曲，以至于刚刚受到陆军本部严厉指责的上海特高课，也在这样的气氛中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