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搞不懂潘先生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来虹口区卧底，并且还要冒着自己和他身份暴露的巨大风险——从任务性质来说，薛永贵明显是更适合的人选。

“他不行，”潘先生坚定的摇了摇头，“让你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是郑建忠的得意门生，是我们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唯一人选。”

“您是怕身份泄露，用我当人质？”谭飞明白了过来。

“你可以这么想，”潘先生嘴角露出微笑，“但绝不仅仅是这样。”

谭飞沉默。

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潘先生的提议。

从本心来讲，他是愿意到潘先生那边工作的，在军统那边执行刺杀任务，虽然很刺激，也结交了一些热血的朋友，“为国除奸”的心理满足感也非常巨大，但同样的，锄奸任务的危险性也是不可测的，说不准，哪次锄奸活动中，自己就会暴露、或者被流弹击中，或者遇到其他形形色色的危险。

危险，他不怕，但正如潘先生所说，这种牺牲是否有足够的价值，他对此保持怀疑。

“你可以考虑一下，”潘先生静静的看着谭飞，“或者，你回去以后，跟你的老师商讨一下再做决定，我的联系方式你是知道的，希望时间不要拖得太久。”

“感谢潘先生的信任，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无法擅作主张。”谭飞开口道。

“完全理解，”潘先生扶了扶金丝眼镜，“那，今天的谈话就先到这里，我们来日方长。”

两人握手，告别。

潘先生提着公文包，走出三渡居酒屋，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启动了汽车，同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老潘，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但重点是，步子是不是大了点？”

潘先生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的人，此人头戴礼帽，上半边脸隐藏在帽檐下面，但谭飞如果在场，一定会认出他来——此人，正是谭飞之前在“恒通祥”当铺卧底时的直接上级：宋掌柜，宋义雄。

“这已经是我们和他的第二次接触了，”宋掌柜下颌微松，“根据我们对他的判断，此人勇于任事，性格正派，更重要的是，他同情革命。”

“说不定是军统的计中计，我觉得，还是草率了些。”潘先生微微摇头。

“可能性不大，他已经是在我们队伍中潜伏过一次的人了，军统也知道我们绝不会信任他，如果这次军统还愿意派他过来，那说明，军统确实有意愿合作。”

“好吧，”潘先生驾着车熟练的兜着圈子，“组织有组织的考虑，我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组织绝对相信你的忠诚，同时也珍惜每一位同志的生命，”宋掌柜抿抿嘴唇，“之前让你去营救他，绝非是在赌博，这点，组织一再让我跟你说明。”

“没必要，我完全相信组织的判断。”潘先生笑了。

“同志要对组织交心，组织同样也要对同志交心。”宋掌柜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