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平素为旁人医治的冷静,这时全不知去了何处,无论他怎样用力,那只手也依旧颤抖不止。
他一抿唇,眼底掠过一抹决然,竟是干脆一针深深扎入自己手背,以骤然的痛楚,强迫自己归拢心神。
然后才重新拔针,要为周满施针。
只是一只手也于此时搭在他肩膀,身后响起一声叹息:“你心神大乱,乃医家大忌,施不得针,换我来吧。”
王恕抬头,便看见了一命先生。
自那条明显出现在他腕间后,一命先生便总是沉寂模样,甚至不大愿意出去看诊了,此刻只是从他手上,将那枚金针取过,放在一旁,又换了一枚新针,方为周满施针。
王恕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才如在梦中般,退到金不换身旁,与他一道煎熬等待。
一命先生是药王,是医圣,天底下再没有比他医术高明的人,可这一轮施针,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末了针收,竟然无言。
周满依旧躺在那里,没有半点苏醒的征兆,只心口位置,隐隐有一股凝结的深黑寒气。
王恕完全辨不清过去了多久,只用一种极轻的声音问:“师父……”
一命先生看着他,喉间却似吞了炭:“她伤势不算太重……”
王恕涩声问:“是什么毒?”
金不换闻言,身形陡地一震。
一命先生情知瞒不过,终于还是道:“毒起心脉,性阴寒,发于四肢百骸,侵奇经八脉,入灵台神髓……以金针刺药力进,无法驱分毫……”
王恕才听前面半句,便感一阵眩晕:“不,不可能……”
一命先生心中不忍:“徒儿……”
但王恕不愿相信:“不可能。”
他一压自己眉心,推开上前想要扶他的孔最,只走到不远处那靠窗的药柜前,翻倒了不少瓶瓶罐罐,方将原本压在最下头的那一本残破《毒经》取出,一页页往后翻到最末。
然而其上所载,终究击垮了那本就虚无的一丝希望。
王恕忽然觉得,这世间太多事,未免都过于荒谬:“人心之毒……”
剜心作毒,以极恶之人心血为引,百命方成。人越恶,毒越甚。
逢善得缓,遇恶更发。
心毒天应,不夺人命,然则非死无解,生当永受其熬!
可周满的一生还有多长?这世间的善有多少,恶又有多少?纵然性命无碍,可难道从此以后就要永远受这世道人心的磋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