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靳微来了兴致,却淡淡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纪妤童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只看着他的目光通透而犀利:“你的性格霸道强势,独断朝纲,且你也不会是甘心仅仅只是守着现有的国土,现下的成就,便会心满意足之人。当朝堂之事于你再无挑战兴趣时,你的目光与野心便会放在其他的地方,你会扩大你的霸业版图,而随着你所拥有的越来越多,你的欲望便会越来越大,你的野心便永远不会得到满足,你的脾气亦会随着你所拥有的权势和无人敢驳的天下而越来越大,刚愎自用将成为你的座右铭,暴虐之君将成为你未来会走到的方向,朝臣百姓亦会在你的高压下苦不堪言,届时,你的威信威望自会一落千丈。而我要做的,只需要将你已经清晰明了的未来加快到来。”
话落,才微微歪了下头看着他,粉嫩的唇瓣微微扬起,姣美的脸颊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比之阁外冬雪带着些女子温度的清凌嗓音开口说道:“天帝以为,我方才所言如何,可有几成把握可成?”
不等他开口,她又有些懊恼的颦了下眉,极为认真的分析:“可我虽有了大的方向,但内里却空无一物。这一月来,我不过才寻了不多名才华无处施展之人考校,虽有所收获,但却收效甚慢。遂想请教一下天帝,若我要在五年之内快速达成目标,应如何去做?”
阁内伺候的宫人知道帝后相处并不似外界以为那般恩爱,却仍多是天帝迁就娘娘。可如此般预谋谋反谋害帝王之言却是第一次听说,众人听在耳中无不觉如惊涛骇浪,惊恐万状,亦默不作声的瑟缩跪下俯趴在地不敢发出分毫动静。
她脸上的神色那般坦然认真,好像真的只是一个虚心求学的学子在求教如何解开困扰她的疑惑,而不是在向一个帝王询问要用什么方法来打赢他。
而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甚至有些摸不清她方才那一番话语,是单纯的就那般无有隐藏的全数告知他她的打算,还是在向他施展她那莫测的能力,而引诱他朝着她口中所讲的那条道路上去。
缪靳不得不承认,他确是小看了她,有些话众人皆知,却无人敢提。而有些话,却又如警言令他深思。
而她亦如他了解她般看透了他,她所说他的每一条每一项,都说在了他心中痒处,他确实不会只满足于现状,天下如此之大,总有更多未能收腹的地方等着他去征服。所以,他才会于心中对她的看法更慎重了一分。
可她既能揣度他的心思,未尝不知道他听后会作何反应,可她却仍是坦坦荡荡的说了出来。她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就那般自信他不会将她扼杀在萌芽,手段狠厉的令她出师未捷?
纪妤童好似对他越加幽暗莫测的目光无有察觉,见他不复方才面带笑意而深沉冷峻的样子,便缓步行至近前,微垂着头看他,再次问道:“不知天帝可有何指教?”
缪靳抬眸看着她,及至此刻,他终于有了将她先前的豪言当真的正视。一个女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不懂国事政事,甚至连本国疆域多大,城池几何,民生如何都从未了解,一个生来就注定为男子后院妻妾,一生都在求得男子眷顾,华服首饰,生儿育女的女子,一个伏在他床榻间令他倍感愉悦的女子,一个妄言要与他争夺权势,要击败他,离开他的女子,现如今,她竟真有了令他说不得会可视作对手的资格。
他起身立于她身前,高大的身躯不需费力便将她完全笼罩在他带给她的阴影下,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抚上她的面颊,语气亦是极为认真:“妤儿此计亦不是不可为,不过正如你所说,你时间有限,这个方法短时间内绝难以成效。我若是你,便会先从内部各个击破。能左右朝局的人毕竟是少数,剩下的人,自会看清局势,识时务。”
纪妤童听得认真,不懂就问:“你说的不错,可这时代重男轻女,男尊女卑,虽我如今身份高于人等,可若真插手政事必会引得官员反对。且你的话,必得有一个前提,皇帝昏庸,那时我再以天后身份主持大局倒才不算突兀。”
旋即,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归根结底,都是我现下根基未稳,手中无人,空有名头,而无实际威信罢了。”
缪靳换手放于她另一侧微凉的脸颊上,大掌附上予她取暖,“所以,你现下要做的,便是尽快树立威望,培养人手。”
“我自是已想到此处,只不知,这威望我要如何树立,又有何种场合可以为我所用,便是这人手,我亦应往何方向寻得?”
正如她方才所说,方向她有了,缺的是要如何去施行。
她问的认真,缪靳亦回答的认真。拥着她仍未见臃肿的身子顺着她的步伐于阁中漫步,边回道:“妤儿到底没有将自己如今的身份看得明白,你已是天后,普天之下唯你我二人最为尊贵,缺少场合,你可以随时随地去造一个场合。威望有了,届时再以你天后之尊传凤旨下去,自会有人主动投来。”
二人间亲密低语,气氛和谐,男子高大俊美威严霸气,女子姣美玲珑清雅大气,任谁看都是一副夫妻恩爱天造地设的一对。却谁能想到,二人间此刻聊的却是要如何与帝王争权夺势,一较高下之语。甚至于,教授的一方,便是要被打败的帝王本人。
古往今来,普天之下,教授别人如何打败推翻自己的帝王,怕也只有缪靳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