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的选吗?”
陆剑雄苦笑一声,叹息道:“但凡我有选择,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做个富家翁,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这刀尖舔血的买卖?
可是我没得选啊,之所以当兵,还不是为了能够出人头地,然后混个一官半职,好带兵回老家,给爹娘报仇啊!”
陆剑雄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他双眼通红地道:“既然今天咱哥俩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老哥索性也就敞开了和你唠唠!”
江浩然:“我洗耳恭听。”
“我本是山东省荣成县北齐山下河村贫农陆继安的儿子。”
陆剑雄强忍着悲痛,罕见的将心底那道深埋已久的可怖伤疤示于人前,并娓娓道来:“俺家世代务农,据说祖上也曾经阔绰过,地里拥有数百亩上等良田,家中又有仆人小厮伺候,家族在整个北齐山一带都颇有名望。
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家道突然中落,到了我爹这代,家里就只剩下区区几亩薄田,和一头几乎快要犁不动地的老黄牛。
可这点地够干什么啊?
交完田税,剩下的那点粮食连就糊口都困难,特别是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那便只有向地主家借粮度日。
是不是听着觉得还不错?至少有人肯借粮给你啊?
不!人家那是惦记着你家里的那两块地呢,知道吗,地主借粮,那是小斗借大斗还,越借越多,越还越多,等到你彻底还不起了,那就直接拿地抵账吧,要是还不够,没关系,那就做佃户慢慢还吧。
十年够不够,不够就二十年,二十年行不行,不行那就一辈子,子子孙孙,直到还完为止。
但真的还的完吗?
哼!当你开口借粮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只能乖乖受人宰割了,任你没日没夜埋头苦干,又怎么抵得过地主驴打滚、利滚利的手段呢?”
“后来呢?”
江浩然勾住陆剑雄的肩膀,带着他走向花园,并按着他坐在了园中的休闲椅上,自己也跟着坐下,继续认真的扮演他的听众,他清楚,有些话,心里憋久了,能让人发疯。
“后来……呵呵……”
说到这里,陆剑雄笑了笑,但江浩然又怎会听不出其中所蕴含着的滔天怒意和森森寒意,“后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不仅要你的地,还要你的命啊,他们贪得无厌,对穷人敲骨吸髓,只要逼不死,就往死里逼!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是1934年6月18日,当天上午,我在村南小树林里给牛割草,结果一条不知从哪里窜出的恶狗突然向我袭来,情急之下,我下意识用镰刀自卫,在将其打伤后,方才成功脱险。
可还不待等我回家,发小栓子便神色慌张地找来让我赶紧跑路,此时我方才省得闯下了弥天大祸!
原来,被我打伤的那条恶狗竟然还有主人,且来头不小,是村中保长,也是下河村最大的地主和恶霸张凤楷所豢养的家犬。
张凤楷此人素有恶名,其贪财好色,欺压百姓,横征军粮,强抓壮丁,可谓坏事做尽,恶贯满盈。
便是像俺家这样的贫农家庭,也免不了要被他捶骨沥髓,隳家取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