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大雪覆盖了山坡。果园平日里都有平梁哥打理的,如今,卖不出去的李子来不及腐烂就被冻成了冰坨坨。阿妈不说,可她在平梁哥走后总是唉声叹气,我就知道她心里有多想念儿子。
“没的水喽!”
阿妈回过神来,断开电闸又重新合上,还是没水,于是便从窗口探出头来喊阿爸。“哦!”阿爸应了一声,上楼顶看了看,喊我说:“电线烧坏喽,幺儿,你去把我的工具箱拿来!”
“那我去河里先挑点水上来。”阿妈说着,拎了一个扁担和两个水桶出了院子。
我拎着工具箱上到楼顶,帮他打开,把工具摆好,然后看他猫着腰在电箱里修修弄弄。那一刻,我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阿爸的鬓角还没有斑白,身材也还没有发福,背也还挺直。那时他在我心中就像个无所不会的神仙,没有困难能难住他,岁月也不会催他老。
“阿爸,你看羊圈的屋顶裂了一个大缝,你修修吧?”
要不是修电箱,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跑到楼顶来了。我伸手抚摸着早已锈迹斑斑的栏杆,看着面前的羊圈屋顶,大片的雪花正从那个裂缝落进去。里面的羊只偎在一起,用自己的体温加热并融化了每一片落进去的雪花------那像极了我们现在这个家。
阿爸停下了手里的活,从电箱里抽出身,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羊圈的屋顶,又沉思着看向我。阿爸没有表态要不要修羊圈的屋顶,我也没想他会痛快地答应,至少,他在考虑我说的话了。
“阿爸……阿爸?……”
他看着我的目光渐渐呆滞。我试探着叫了两声,他没有反应,我的心里就有些害怕了,因为我兜里没带着安定,而他的手中还握着剪刀。
“阿爸?……阿爸!……”
我只能一下一下地唤着他,不敢有什么动作,怕刺激到他。他堵着楼梯口那里,我无处可逃,而院子里这时候就只有八十多岁的家婆在。我咽了咽口水,心跳得厉害。
“修好没的?”
阿妈挑着两桶水回来,分散了阿爸的注意力。我看到他的眼中又逐渐回了神,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爸,你怎么了嘛?你还修不修?”
我问他,他却没有回应,仿佛很累了一般,握着剪刀,一步步垂头丧气地走下楼去。
阿妈还以为阿爸把水泵修好了,我也以为阿爸“那劲儿”过去了。我帮阿妈把水倒进水缸,我们谁也没想到阿爸去了哪里。
我和阿妈推着水车去羊圈喂水,刚一进羊圈的门我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瘫坐在了地上,阿妈更是尖叫着冲了出去。
羊圈一角,地上、墙上、柱子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阿爸坐在一片血泊里,两眼空洞地望着我这边的门口。他的怀里抱着一只尚未断气的羊羔,正用手里的剪刀不断地往羊羔的喉咙里捅,血溅了他一身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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