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伐没有紊乱,表情也很平静,看起来不像刚刚和父亲出柜的人。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上演一场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严亦疏设想了很多种关于出柜以后的情形,严贺归会不会暴怒、会不会强硬地要求他分开……或者是严贺归能够稍微理解一下他,态度软和,给出一个好一点的回应。虽然他打算无论严贺归做何种反应,他都依旧坚定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严贺归的反应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
严贺归的情绪摆在他的脸上,他确实震惊、有些愤怒、甚至手都紧紧攥在了一起。
但是到最后,严贺归却什么也没说。
严贺归看起来古板而不近人情,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良久地沉默着、沉默着。
窗外的暴雨不停往下倾泻,雨滴打在树叶上、打在阳台的栏杆上,滴滴答答窸窸窣窣的雨声交织连绵成一片网,把严贺归和严亦疏包裹在里面,密不透风。
严亦疏想,严贺归在想什么呢?
这样的雨,这样昏暗的天,他看着自己,看着这间屋子,脑海里是不是会有昔日故人的身影?
他不知道。
严贺归和他实在是太久没有交流过了,除去父子的血缘关系,他们近乎陌生人。
血脉把他们连在一起,却也在他们之间横亘下一道天堑,遥遥相望,谁也无法触及对方。
严亦疏不知道自己和严贺归沉默了多久。
他只知道,这场雨,下得真久啊。
底下的小泥坑,现在都已经变成小池塘了吧?
他前年去美国西南部的纳华达山脉做地质调研的时候,也遇见过这样一场暴雨,说来就来,不讲一点情面。大家被困在山上,空气里都是土腥味和枯枝烂叶的味道,潮湿又阴冷。那时候他看着顺着山坡往下流的雨水汇集成的溪流,心里也难以克制地想起自己去世的母亲。
严贺归和他在沙发两边端坐。
直到雨势渐小,月亮透过厚厚的乌云勉强散发出一点光亮的时候,严亦疏才听见了严贺归沙哑的声音。
他那很久不和他说上一句话的父亲说。
“知道了。”
……
知道了。
然后呢?
然后就应该是,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