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那姓方的!”郑奇来了精神,一脸控诉地喊道:“要不他我能……”
“我问的不是这个!”
郑延一下子打断了他,头上青筋跳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道:“我说的是那批货到底怎么搞的!”
郑奇愕然,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见他这样郑延更是来气,上前一步,怒火简直压抑不住。
“你知不知道那批货迟迟未到,派人去查才发现……”郑延发现自己声音越来越大,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才发现人都死了,行事手法根本查不出是哪方下的手,甚至有一个是直接掉进了捕兽洞里。耶律将军很生气,你这叫我怎么向那人交待!”
郑奇一听就懵了,慌张地从榻上滚下来跪在郑延脚下,抓着他的袍子哀求:“我……我也不知道啊……以前都没出过事……爹……你救救我!那人……那人……孩儿不想死啊!”
“唉——”郑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都两个多月了相安无事,听闻等过几天最后一批人进来便开始计划,怎么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事!西夏人素来暴躁多疑,耶律将军更是如此,还不知道怎么和那人编排你呢!”
看着郑奇跪在脚下抖成筛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嚎,到底是自己儿子,他心中不忍,将郑奇扶起。
“虽说那人手段狠辣,但咱们郑家好歹为他效力多年,他也不见得会下死手——”说着,狠狠瞪了一眼郑奇,“明日醉仙楼,你也给我过去,好好向那人赔罪!”
郑奇唯唯诺诺地点头,见郑延气稍稍顺了些,便犹豫着问道:“爹,孩儿一直不懂,前面这仗打得是越来越激烈,您连一万榆城地方守军都派出去了。这眼看就要赢的局面,他们在后方这么大费周章,又是粮又是铁的,能改变什么?”
“兵家计策,你懂什么!”郑延伸手捋了捋胡子说道,“想来是有人想要顾平睿的命,丧子又失去得力的左前锋,顾之信就如失去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郑延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衫,又看了一眼郑奇:“不过这些都不是咱们该操心的,咱们只管听吩咐就好!”,说着,看到郑奇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又皱了皱眉,抬脚往外走。
“赶紧收拾收拾,邋邋遢遢像什么话!估计明天朝廷派的巡抚张大人也就到了,这张大人沉浮官场十余载,素来观察入微,你可仔细些,别被他看出破绽!”
郑奇应了一声,看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身影,哭丧着脸张罗着丫鬟进来,屋内人又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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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平澜直直地朝前走着,脑子里乱嗡嗡的。
从郑府出来后她便一直处在这样的状态,眼前一会儿是大哥的灵堂,一会儿是父亲悲痛的面孔,一会儿又变成了黄土烟尘中数万铁骑的厮杀与漫天扬起的鲜血。
原来,大哥竟不是战死,而是死于卑鄙小人的阴险陷害,死于通敌设计的内外勾结!
顾平澜身上发冷,眼眶微红。前方战鼓雷鸣,将士们在腥风血雨中生死肉搏,在尸山血海中换来一线安宁;可后方却步步为营,机关算尽,连同敌方合计着将主将拉下马!这就是放心将后背托付的友军,这就是一心想守护的盛世!
人心之险,险于山川!
顾平澜呼吸不稳,牙关打颤,她尽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抖,双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她紧握的拳头,伴随着淡淡的干燥青草气息带着她往前走。那手虽不大,却手指修长、骨骼分明,手腕处还有几道打架时利器划伤的口子,摸起来凹凸不平。顾平澜只觉一股暖意从手心散至全身,呼吸慢慢放松,对热源的本能依赖让她下意识不想甩开,就这么被拉着往前走。
一路无言,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拖在长长的巷道上,相互偎依,静谧非常。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