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曜略作沉吟,无声地递了个眼色,与顾元良咫尺之遥的无踪卫退开几丈,为一家三口留出了一片地方。
苏曜亦退开数步,目光却一刻不离。直至看着顾白氏拉着顾燕枝坐下,神情温和满目关切,他才稍稍放松了两分。
“孩子。”顾白氏与她一道坐在溪边的大石上,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对不住……是爹娘对不住你。当年……当年你姐姐前一刻还跑跑跳跳,后一刻就死在了我们怀里。我……我就看着她的血从胸口往外流,按也按不住……”
顾白氏回忆往事,红了眼眶,语声哽咽:“你姐姐攥着我的手说……‘娘,我疼’,这么多年就跟噩梦一样。你爹他……”
顾白氏边说边抬眼看向顾元良,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已走到石壁那边去了,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爹也一样。”她喟叹,语中一顿,“为着这些,我们……”
“您别说了。”顾燕枝打断了她的话,但口吻到底缓和了三分,“过往的不幸,我固然能体谅。可说句冷血的话……我连姐姐的面都没见过,更不曾有过半分感情,凭什么是我来遭这些罪?您和爹爹养我一场,我们自此只当两清了吧。从今往后……”
她咬牙,将心一横:“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顾白氏垂首沉默须臾,点头:“听你的。搁下那些怨恨不提,我看陛下是个靠得住的人。你跟着他……好好的。”
“我自然会好好的。”顾燕枝应道。
她心里终究有怨,下一句颇有两分讥讽:“先帝那时的日子我都熬下来了,如今不会更差。”
顾白氏被她的话噎住,心里的千言万语再说不出来。
立于石壁下的顾元良恰在此时回过身:“燕燕,来。”
他也改换了称呼,顾燕枝心下舒服了些,从石头上站起身,安安静静地朝父亲走去。
走到近处,顾元良递来一片树叶。
是梧桐的叶子,在深秋里像一片小小的金扇。
顾燕枝将树叶接过,他道:“你小时候最喜欢梧桐叶,冬日里动摇挑完整好看的拣回来,压在书里。我的很多本医书都被你拿去夹过叶子,里面的水汽被压出来,弄得书页皱巴巴的。”
顾元良说起这些,神情不自禁地温和下来。
顾燕枝也被触动,低了低头:“爹还记得。”
“自然记得。”顾元良笑一声,“你姐姐也最喜欢梧桐叶。那时隔壁的女孩子说枫叶比梧桐叶好看,她还和人家打了一架,逼得我和你娘上门点头哈腰地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