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那秦海宴得知尚统豫另有一番打算,明显是将雁翎等人当做诱饵驱使,拉住尚统豫说道:“将军此举不免过馀了!如此欺上瞒下,就不怕下官参奏一本吗?”那尚统豫却笑道:“贤侄啊,我知道你倾心那雁队头良久,可也不能因此质疑上司的决断。我久在前线征战,不比你们深居腹地,况且用人之道,我也自信胜于贤侄,贤侄也不必为了心上人求情了。”这一番话将秦海晏堵的死死的,若是秦海晏上书参他一本,定会被辩解为私心情切,秦海晏闻听此话不禁太阳穴青筋猛跳,他对方以资质相压,他也只得说道:“如此,但愿世伯不要自食其果了。”转身便带着彭大个子等人回了营帐。
且说那雁翎带着骑兵营,轻手轻脚的往真定城下靠近。她只见那金兵依仗真定城金城汤池,没有在城外留一丝防守之兵,想必知道上次禁军贸然出兵铩羽而归不敢再犯的缘故。雁翎见无缘混入城中,便纵得骑兵营接近真定城,谁知惊动了城头上的弓箭手,立刻以羽箭示以警告。那真定城上的守卫正困得打瞌睡,方才听得敲钟的声响,眼见城下一队骑兵靠近,只得搭弓射箭警告。真定城的金兵对这些骑兵并没有放在眼里,索性不曾多加理会。可未曾想不到半个时辰,那队骑兵再次靠了过来,弓箭手只得再次射箭警告。弓箭手又守在城门上守了近一个时辰,觉得那些骑兵不会来了,于是打了一会瞌睡,正在瞌睡之时又听敲钟警告,这些人眼睛还没揉开,就只见那群骑兵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冲到城下与城下守卫的金兵厮打一番,弓兵拉开弓时,却只见那群骑兵已如潮水一般退去了。弓箭手已经气急败坏了,知道今夜是睡不成了,却不知这才刚刚开始。
这厢雁翎带人摸清了弓箭手的射程,以夜里四周的树林作为掩护偷袭真定。雁翎见那城头上燃起火把,显然是打算奉陪到底了。她笑笑看了看时辰——已交寅时了。她命小袁传命道:“分头行事。”说罢将九百人的兵力分成三队,向城周四散而去。
且说那秦海晏将将回到营帐,便询问蔡勇道:“近日中枢可有什么消息?”那蔡勇见秦海晏面色不善,也不敢拖拉,思索一番后说道:“近日倒是听说当今申斥了尚将军,说他在其位不谋其职来着。”蔡勇边说,秦海晏边来到桌案边,几笔便描绘出了真定四周的地形图,且说这真定城地处太行山东麓,为山前平原。东临左近城郭只有邯邰、宜安与灵寿县,其间只有宜安与其有四个时辰的行程。寥寥几笔,邯邰、灵寿、宜安三城的位置跃然出现在纸上。秦海晏心道:邯邰与真定城有三日路程,且有金兵重兵把守,地势居高,险要非常;灵寿距离真定城虽近,但四周只有水路可通,那王姓之人带兵却并没有水军,如此说来,只有这宜安城乃是真定与整个赵州的衔接之地,可以切断真定与赵州的联系,若是夺下宜安再围真定便能增加四成胜算!秦海晏如此分析下来,这才明白那尚统豫的用意。秦海晏如此计算下来,想那雁翎定要吃真定城的亏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营毁人亡,他立刻吩咐蔡勇穿甲起兵,出营援助。又悄悄吩咐了彭大个子带人疾行而去。他出营帐时,只见二莽跑来献宝似的说道:“指挥使,可了不得了,我方才在那边见几十辆投石车,诶哟那叫一个气派啊!要说这禁军的派头就是不一样你说是吧!”秦海晏听这话倒停下了脚步,问了投石车的方向后,便所有所思的笑了笑。
这边真定的金兵已经打起了精神,却许久不见动静。金兵正困得打哈欠,却听得东边响钟,于是尽力往东边靠拢,集中羽箭去攻击东面的骑兵,谁知弓手这厢方才集结在一起,南边又传来鸣钟之响,原来那边也有骑兵来犯,金兵气急败坏,立刻集结了过去,可收效甚微!正当此时,南边又传来有骑兵来犯的警告!北边的骑兵倏然撤退,南边的骑兵如同利刃一般刺向真定的金军!城楼上的弓兵被这几招声东击西打的调度不及,眼看着这群骑兵在南城门附近厮杀,城门口的金兵伤亡殆尽,不由得叫苦不迭。城楼上的弓兵手忙脚乱之际,这时突然有人传令开门!
雁翎此时率着三百骑兵在南边破门,她望向星空,星空浩瀚如海,弦月当空,想必快到丑时了。此时有人传信回来,只说大军正在往这边行进,雁翎心道不知内应能否赶上开门的时辰。正想着,只见城楼上的弓兵忽然都撤了回去,雁翎心道不好,立刻叫人集结两队人马,此时若不是内应出现,便是有金兵大军即将迎出来了!雁翎的骑兵逐渐集结在了城门处,她已然下令要尽力使大门打开,一直到大军到来。此时天上的乌云如墨,不知高低,始终遮蔽着月亮,整座真定城是坐落在黑暗中唯一的城池,冰冷的城楼上火光冲天,似乎连黑暗也要躲避着这座城。雁翎的等人不禁握紧了兵器,有那些年纪轻的吞了吞口水,周遭唯有大风瑟瑟,丝毫不闻声响。不知等了多久,亦或是等了许久,只见那真定城门訇然而开,门内黑压压一片,丝毫看不出深浅来。雁翎的冷汗从耳鬓滑下,小袁也不禁呼吸急切起来,周围一丝马的嘶鸣喘息声也不闻,这一瞬似乎又一盏茶那么长,又似乎恍若隔世,骑兵营这厢气氛已经达到了极点之时,只听城门内一声令响,大批的金兵鱼贯而出!
雁翎见这些金兵来势汹汹,知道自己这次是戳到老虎的鼻子眼上了,她勒住身下想要冲上去的邪思,一声令下,只见骑兵营兵分两路分别朝着东西两个方向而去!金兵也兵分两路追击上去,雁翎见涌出的金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心中只暗道:无论如何,坚持到大军到来即可,于是边退便与金兵缠斗起来!雁翎的计策原是兵分两路,分散金兵的兵力,以此拖住金兵主力,又可削弱城门的防守,可谁知道涌出的金兵越来越多,缠斗也愈演愈烈,雁翎眼看已经绕到城后,只见小袁所带领的骑兵已经在五射之外了!她心道一句不好,前有狼,后蓄虎,若是被团团围住,再逼到墙角,便是那弓兵的囊中之物了!雁翎此时有些心急,怎的还不见大军到来?如若再迟一点这条小命可要交代在这了!正想着,只见那边禁军疾行而来!雁翎心道,这下有救了,却见那禁军径直往西北而去,丝毫没有停顿!这边真定的金兵见有大军直奔西北而去,知道是要去夺取宜安的,便要舍弃雁翎这点皮肉之利,正要扑过去截住他们,这边雁翎也回过神来,知道了尚统豫的意图,便指挥着骑兵营拖住金兵的脚步,金兵被骑兵营截住去路,那禁军的脚步和其迅速,只一杯酒的功夫便已经不见了踪影。雁翎心中骂娘——这尚统豫竟没留下一丝帮手,如若现在骑兵回撤,金兵定是要扑去宜安救火的,如若与金兵交战下去,只怕这骑兵营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雁翎心中正天人交战之际,只见那小袁已经带兵靠了过来,与她一起抵御金兵追击禁军的脚步。他向雁翎说道:“队头,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现在是战是撤?”雁翎听闻此言,拎起邪思的头从一个金兵的头上狠狠的踩了下去,直踩得脑浆四裂,她望向宜安的方向,恨恨的高声道:“都给我顶住!不许放一个金兵过去!”话音刚落,只听得真定城中鼓声大作,大批金兵从城中涌出来,雁翎心中警铃大作,立刻下令往后退,向宜安方向靠拢。只是那小袁说道:“老大,我们若是不敌,只怕禁军也要遭殃,不如往回撤吧!”雁翎驳回道:“不成,若是我们撤回,这群狗贼会立刻扑去解救宜安之困,我们今天晚上就白折腾了!”又对众人高声令道:“队尾做队头,给我往真定城里冲!”令罢,只见骑兵营尚在城门附近的队尾如尖刀一般向城门刺去!那城墙上的弓兵甫一见骑兵的队尾朝城门汹涌而来,心中突突作响,待要回过头来却又与扛上来的金汁撞在一起,直闹得城墙上人仰马翻!
骑兵营队尾的几名骑兵夹紧了马肚子,奋力向城门冲将过去,但最终还是迟了一步,城门还是在他们的马前关上了!他们捶胸顿足之际,只听雁翎大喝一声:“后退!”这几人不疑有他,迅速调转马头向后方退去,这些人方才离开城门,便只听水泼只剩哗啦作响,回头且看原来是城门上泼下金汁抵御了!未等他们回过神来,一支羽箭从射落了一个骑兵的头盔,众人心道不好,不敢停歇继续向后退去——只是他们再也近不得城门了。雁翎此时也率众赶来,阻挡在禁军的去路之上,此时双方僵持了起来:雁翎碍于弓兵无法再接近城门,即便可以接近城门,骑兵的冲击力即便撞破头也撞不破城门,而骑兵轻装轻甲,也无攀云梯一类的物什,攻城更是天方夜谭,而在外的这三千人那是步兵,骑兵根本不放在眼里。
雁翎心中计较了一番,笑着吩咐道:“鬼天气,冻死个娘了,把火点上吧!”四下心中了然,纷纷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了腰间的弩箭——要说这弩箭可不一般,这是雁翎加工过的弩箭,虽说不可连发,但射程较之一般弩箭增了三倍不止,若是距离稍近一些烧到城墙上的人是不成问题的。眼下的最大的问题,还是城外的步兵。雁翎浅笑吩咐道:“咱们不能自己暖和了,不想着对面啊,走吧,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他娘的雪中送炭!”说罢纵马而去!那金兵原本在城下而守,只见雁翎率队兵分两路而来,手中皆有弩箭!他们心中警铃大作,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见骑兵转眼便到了近前,手中的火弩箭几乎例无虚发射中步兵要害,中箭的步兵身上的火苗迅速窜起来,他们挣扎尖叫着扑回人群中,反而造成了更大的伤亡。城楼上的弓兵见状立刻搭箭拉弓,可一眨眼的功夫,这群骑兵却又都退出了弓兵的射程范围内。咳声叹气之际,却见另一队人马再次袭来,手中执拿这熊熊燃烧的弩箭只在步兵前绕了一圈便回,另一队人马填装好弩箭后再次而来……城楼上的弓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奈何这群骑兵滑不留手,根本无法相抗,正犯愁,只听城楼上一声惊呼,原来不知何时,竟有一拨骑兵来至城下以火弩箭射伤楼上的弓兵!而他们正要反击时骑兵却早已没了踪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听真定城南门火光大作,竟是有人从城外以投石车向城内投掷火球!
在城北的雁翎自然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趁着弓兵手忙脚乱之际,他们彻底剿灭了三千骑兵,此时却见地方军从城的东西两侧涌来,不止手拿盾牌,还架起了攀云梯!雁翎心下一沉,竟是秦海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