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宴笑而不语,只是看了看灯下的珠花。蔡德勇与朱文见状不禁心下叹气,蔡德勇上来说道:“如今赵州几近失守,听闻中枢有意让我们几个州的兵力一起前去抵御,都指挥使,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起来?”秦海宴放下手中看了好久的兵书说道:“我宣州距赵州虽不是最近的州府,但却是唯一一个州府内没有金兵的州府,宣州只需坚守州境即可。若能支援其他州府,自然是要大力支持的。”蔡德勇也点了点头,问道:“那指挥使的意思是要请命出征?”秦海宴拾起珠花站起来笑道:“欲寻狡兔,如何释耒守株?”说罢径自走出去了。
且说那雁翎随着尚统豫的三万禁军日夜兼程,午后时分赶到赵州时,已传来消息——真定已破。雁翎跌足不已,心道不过三四日时间,真定便坚持不住了,眼下弃城易,攻城难,想夺回真定可就难了。有个名叫宋仁透的营长进言:“如今金兵刚刚入城,定然还没有安顿好,不如我们趁机杀个回马枪,说不定能打金兵一个措手不及!”雁翎听了这话,不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料想尚统豫不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出兵,又不想听着蠢货瞎白话,只能施了礼转身出了营帐。小袁跟着雁翎成为了骑兵营的副手,机灵能干之处不说,性格上倒与雁翎相与甚佳。这小袁见雁翎出来,上前问道:“怎么了雁姑娘,我们就在赵州驻扎了吗?”雁翎点头道:“骑兵营那边安置妥当了吗?马匹可都还好?”小袁回道:“我们多加注意了一下,翻胃吐草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几匹患马都快痊愈了。如今绝不给马匹喂食冻草了,马草必须是干燥温暖的。只是如此一来,骑兵耗费的物资就更多了……”雁翎点了点头,也叹道:“这些物资都是尚大人向朝廷申请的,每月多发三百石盐巴豆饼,马厩烧炭多发四百斤,马鞍马镫一类的东西更是发了一千二百副,之前我们来的匆忙,又兼气候变冷才有几匹马患病的。那些人立马就跳出来参了姑娘一折,真是……”雁翎抬了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要是做的周全,他们也挑不出错来。”小袁却心急道:“姑娘也是第一次养马啊,整夜整夜的守在马厩,亲自热酒给患马喂药,那些人还这样说姑娘……他们那么能干,怎么不自己组建骑兵队呢。”雁翎叹道:“也是我心急了,若是先组建一个营的兵力作为骑兵,再加派人手,也不至于现在这样顾头不顾腚的。”
他二人正说着,只见那宋仁透竟带了三个营的兵力竟出营去了。雁翎心中咯噔一下作响,她丢下小袁,立马冲进主营帐内,只见里面只剩了尚统豫正端着一部兵书,见到雁翎进来,不禁问道:“何事?”雁翎指着外面问道:“那宋仁透去作甚了?”尚统豫说道:“他请缨,去攻打真定城了。”雁翎冲到尚统豫的面前说道:“那宋仁透分明是去送死的,防御使怎么轻易让他去了呢?”尚统豫头也没抬的说道:“援助真定本是你提出的,如今如何又反对呢?”雁翎急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真定城破,此去无异于再攻一城,三个营的兵力如何能敌?”尚统豫还是没有抬头的说道:“即便兵败,我们仍有兵力可用,且贸然出兵也不是我们的意见,有何可急躁。”雁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脸无关己事的模样。见他完全不想管这件事,雁翎只好请命道:“雁翎愿带一百骑兵,火速阻下宋营长。”尚统豫这才抬眼看了看她,说道:“你若觉得有必要便去吧。”
雁翎气冲冲的从营帐里出来,见小袁等在外面,立刻吩咐道:“集合,去把那个宋仁透给我截下来!”小袁见她如此着急,也不敢耽搁,抬起脚来就跑去集合骑兵了。骑兵集合是需要时间的,喂饱马匹、上鞍嚼马,一系列的事情做完之后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真定就在左近,想必如今快马加鞭赶去,也要短兵相接了。雁翎向着一个营的骑兵申明了要素,便带人出营去了。雁翎前脚刚走,王朝元拿眼睛觑着雁翎远去带起的尘灰,转身钻进了尚统豫的营帐。那王朝元入了帐子,便坐在了尚统豫的身边。尚统豫也不言语,只是听着王朝元细声细气的说道:“你也纵着那宋仁透去送死,是明知那毛丫头会出力阻拦,还是你就想让宋仁透去碰钉子,叫上头知道真定动不得?”尚统豫缓缓道:“雁翎会出声阻拦是我意料之中,主要的目的还是后者。”王朝元点头道:“也好。本就当出来是四处游玩的,也没想着真想打什么仗的。若不是你扣下了骑兵营的碳匀给咱家,又用豆饼做掩护运送冻肉,这日子还指不定过成什么样呢。”尚统豫也笑道:“同在军中,这点照顾是应当的。”王朝元用鼻子冷笑道:“那毛丫头没发现什么端倪吧?”尚统豫道:“小姑娘家,一心想着扫清大周境内的金兵,又不肖这些锁事,如何能发现。”王朝元捏着兰花指捋着自己的头发细声细气的说:“何必与小孩子争一时之气,我们的眼光还是要放的长远的。”
说这雁翎带了人马出营阻拦那宋仁透,谁知这一路上都没见那群人的踪迹,雁翎心急如焚,一直来至城下,方见宋仁透正带着这一千五百人正在城下与金兵交战!雁翎心下暗道不好,立刻纵马上去,先令骑兵拿出弩箭来,利用骑兵的活动便利切断了金兵的后援。雁翎纵马来到阵前抽出九环钢刀来横劈竖砍,拉起马头踩死了一个正要迎头一刀劈向宋仁透的金兵。雁翎提着刀大喊道:“大周禁军听好了,我奉尚大人之命,命你们即刻撤回!”正喊着,那宋仁透竟拉扯住了雁翎的马缰绳,对她大喊道:“金兵太多,我们无法撤回,若尚大人怪罪下来……”雁翎以为他还在忧虑罪论之事,一把推开他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宋仁透却拉住她说道:“你听我说!这件事,尚大人会一力推到我身上,如今我们已经惊动金兵主力,你要保证这三营的人毫发无伤!我会留下抵挡金兵,你们一定要顺利回到禁军大营去!”雁翎一时语噎,这人竟然愿为自己的兵牺牲性命。她思索了一下,顺手杀了扑上来的金兵,随后对宋仁透说道:“我会带着这三营的兵力回去,包括你,我不会丢下一个人。”厮杀间,雁翎领着人不断往后撤,拉长了金兵从真定出兵的距离,但任然无法完全切断金兵的回援,眼看金兵越扒越紧,雁翎也急的满头大汗。忽然宋仁透大喊一声,横着关刀一人推开了六七个金兵,雁翎见状立刻撤回骑兵和禁军,迅速后撤,眼看禁军大营就在前方,雁翎喊道:“宋都尉,快回来啊!”只见那宋仁透被金兵里三圈外三圈,围得水泄不通,几名禁军也奋力厮杀着,那宋仁透拼死拦住了几个金兵,也身中了数刀,他回头看着雁翎,已经有金兵脱离宋仁透的阻拦跑向骑兵,越来越多的金兵从后面涌上来,而禁军大营竟岿然不动。雁翎眼见着金兵湮灭了宋仁透的面孔,她咬着牙,歇斯底里的叫喊撤退,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喊出来似的,她带领骑兵护送着这三营的残兵败将一路奔回禁军大营。
接下来的几天,雁翎都没有露面。宋仁透被报上擅自出兵,中枢降了罪名,连尸首都没收回来。尚统豫又一次扮了好人,不但组织训练的骑兵,面对三营兵力被私自带出去还及时止损,接连升官。小袁从未见过雁翎如此低落,每日送饭送茶,好不殷勤,还经常想办法与她说笑。雁翎始终记得宋仁透的表情,她不记得自己杀过的第一个人,却记得宋仁透决绝的眼神,这眼神让她在夜里无法入睡,她食不下咽,坐不安神,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这天小袁端了饭来,兴冲冲的说:“今日可热闹了,几个州府的常备军都到了,这里既要成为对抗金兵的前线了。”雁翎嗯了一声,小袁又笑道:“汝州、颍州、宣州、隰州几个州府的常备军都来了,外面热闹的很呢。”雁翎还是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她忽然跳起来抓住小袁问道:“哪里的?”小袁被雁翎吓了一跳,从未见过她如此激动,竟一时有些磕磕巴巴起来:“汝,汝州,颍州和隰州……”雁翎紧追不舍:“没有宣州?”小袁下意识的回答:“没有……啊不对,有,有宣州。”雁翎心里咯噔了一下,似有说不出的感受。她拉住小袁说道:“你去,给我打听清楚了,宣州来了什么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