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瞬间,秦妍分明是看到她笑了。浅浅淡淡的笑,染在那深邃的瞳仁中,竟有些温柔。
“我在宿管的名册上看到过你的名字。”她听见她这样说。
同寝室六个姑娘到齐的那个晚上,她们一起在川菜馆吃了顿饭。
“所以咱们是三个历史学系的,两个法政学院的,还有一个心理学系的。”东北来的李玲欢开了瓶二锅头,面色潮红,嗓门也渐渐收不住,转眼便朝秦妍看过去,“哎,我看心理学系的人好少,这个专业是冷门啊。秦妍你为什么要学这个?”
往自己碗里夹了块夫妻肺片,秦妍低下眼睛笑笑:“之前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书,觉得很有意思,就想学这个。”
“哦,是兴趣啊。”合上嘴打了个酒嗝,李玲欢又去瞧坐在对面的舍友,“法政学院的人也挺少的,好像是四年前才新组的学院吧?你们俩为啥要学这个呀?”
“我爸妈让我学政治,我听他们的。”
“没啥主见啊老三。”她取笑对方,“小胡你呢?”
眼皮稍稍抬了抬,胡珈瑛手里的筷子伸向大盆红汤里的水煮鱼片。
“有人跟我说过,如果没有一条明确的规矩约束我们,这个世界就要乱套了。”她答得不紧不慢,手中的动作也不慌不忙,“我想了几年,觉得这个规矩应该就是法律。”
点点头算作附和,李玲欢板起脸认真道:“你也挺适合当法官的,从来都不笑。我看法官都这样。”
在场的姑娘都笑起来,胡珈瑛也禁不住一笑。
李玲欢见状大笑着拍起了桌子:“笑了笑了——还是会笑的嘛!”
那天夜里,秦妍爬下床打算洗漱休息时,才发现下铺的床帐里还隐隐透着灯光。
她轻轻撩开床帐的一角,见床头架着一个手电筒,胡珈瑛背靠着墙坐在床沿,正低着脑袋翻开腿上的书。
“挺晚了,还不睡?”秦妍小声道。
已经快要凌晨一点,寝室里已经能听到轻微的鼻鼾声,只有她们俩的床帐里依旧亮着灯。胡珈瑛瞧她一眼,扯了扯睡裙的裙摆,而后合上手里的书搁到床头,“就睡了。”
秦妍于是晃晃手里的漱口杯:“我去刷牙,要不要一起?”
夜深人静,宿舍楼的走廊空无一人。她们结伴走到洗漱间的时候,水池的一头摆着一个黄色的水盆。盆里泡着揉成一团的衬衫,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滴着水,重重打在满盆的泡沫里,啪啪闷响。秦妍走上前把水龙头扭紧,胡珈瑛便到一旁漱了口,挤好牙膏刷牙。
好一会儿,秦妍才走到她身边,拧开水龙头接满一杯水。
“其实我学心理不是因为兴趣。”动手将牙膏挤到牙刷上时,她忽然开口,“我妈妈是得抑郁症自杀过世的。我一直觉得,如果当时我能懂她在想什么,或者从头到尾都陪着她,她就不会走了。”
弯腰刷牙的动作一顿,胡珈瑛沉默片刻,吐掉了嘴里的牙膏沫子。
“不是你的错。”她说。
平静而又肯定的语气,让秦妍忍不住垂眼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