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小的时候,父母都是那样疼爱她的,洛诗禾听得入迷,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只觉得回味无穷,并站起来问道:“后来呢?”
严灼心道:“后来......”他停下来苦笑一声,停顿片刻后道:“后来,有一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洪叔和婶婶已经不在我身边,我只觉得摇啊摇,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一直在哭,直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过往的事严灼心一直藏在心里,他心想,既然已经提及,索性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洛诗禾。严灼心道:“过了好几天,那个漂亮的女人把我带到一个叫明镜临渊的地方,让我和其他几个孩子生活在一起。”
听到明镜临渊这四个字十分刺耳,洛诗禾大吃一惊道:“你是日月宫的人?”
严灼心点点头道:“带我到明镜临渊那个女人的名字叫月宫如,也许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到明镜临渊的孩子,所以她对我比对其他所有孩子都要好,我们一共八个孩子,年纪不相上下,她和一个叫扬逸子的男人共同照顾我们,名义上她们是我们八个人的师傅,事实上,在我们八个人心里,她们一直是我们的父母。”
严灼心的话令人难以置信,洛诗禾道:“日月宫四明使四暗使,你是......?”
严灼心转头对她轻轻一笑道:“信使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甚至连日月宫的许多人都不知道信使的真实身份。”
洛诗禾还是不敢相信,惊奇的道:“你是信使?”
见她不相信,严灼心道:“仅凭一人之力,在短短数年间天玄阁就能掌握武林中所有人的秘密,如果没有日月宫在背后支持,你觉得我能做到吗?”听了此言,洛诗禾心头的疑虑全消。严灼心徘徊着道:“五年前日月宫那场变故,只有信使掌握的消息渠道没有受到任何打击,有些东西既然存在,就有它存在的理由,江湖上每个人都怕小公子严灼心,其实他们真正畏惧的是天玄阁掌握的秘密,从我成为信使那天起,我一直试图用手里掌握的消息渠道希望能揭开我们八个人的身世之谜,可惜人海茫茫,二十多年前的事根本无从查起。”他忍住咬牙道:“知道我身世之谜的人也许只有洪叔和婶婶,可我心里清楚,这么多年过去,洪叔和婶婶或许早已不在人世,又或许当年她们就被月宫如给杀了。”说到这,严灼心深吸一口气仰头闭上双眼,停了片刻道:“我记得走出那个农家小院的大门,就能看到洪叔和婶婶劳作的农田,村口有棵很大的柳树,洪叔常常抱着我坐在那棵大柳树下面和村民的男人们聊天,他会讲很多笑话,总是乐呵呵的,我依然记得洪叔和婶婶对我所有的好,可她们的脸在我心里越来越模糊,每当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努力回忆她们的样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连她们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他的话音越来越悲伤,不经意间已经泪流满面。
知道这些事的人少之又少,严灼心之所以告诉洛诗禾,一者,他相信洛诗禾会替他保守秘密;二者,每个人都需要安慰和理解,他把压抑在心里的事说出来,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更重要的是,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软肋,他愿意说给洛诗禾听,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洛诗禾,将心比心,以心换心,他用自己的软肋证明对洛诗禾诚意,希望以此换来洛诗禾对他信任。固然这是一次豪赌,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只有自己首先付出诚意,别人才会回报你真心。
洛诗禾明白严灼心的心意,她开始反思,她不是世间最无辜的那一个,反之她拥有很多。人不能一直盯着失去了些什么,应该多想想自己拥有什么,洛诗禾放宽心喃喃道:“在爹的弟子当中,二师兄是唯一一个对爹忠心不二的,能否拜托你替我找找他的下落。”
严灼心心想,陈道安如果听到这番话,心中当时何等慰藉,他道:“我们既然是朋友,你的事,我尽力而为。”直到今天,洛诗禾才算真正把严灼心当朋友,她对严灼心勉强的一笑,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严灼心见她对父母之死已然能够接受,就道:“你还是回杨家马场吧,你一个孤身在外谁都不放心,对杨兄来说,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洛诗禾摇了摇头道:“表兄的好意我先领了,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接受这一切。”
她这么说,严灼心就放心了。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严灼心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到望月楼找我。”洛诗禾点头答应,严灼心并与她告辞而去。
隔日一早,严灼心还在昏昏欲睡,望月楼的伙计就来敲门道:“公子、公子,你快醒醒,洛大小姐找你来咯。”
前日才分别,洛诗禾就找上门来,想必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严灼心赶忙穿上鞋袜从楼上跑下来,一见面洛诗禾道:“一大早就来找你,真是不好意思。”
严灼心“哎”一声道:“谁让我自找的呢?我说过,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洛诗禾被他逗得微微一笑,严灼心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坑蒙拐骗我可不会。”
洛诗禾又一笑,而后低着头一板正经的道:“我想让你陪我去趟洛英山庄。”
这个时候去洛英山庄?不是开玩笑吧?严灼心再也玩笑不起来道:“你真的决定要去?”洛诗禾点点头。严灼心瞧她心意已决,只怕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执意要去那就陪她去吧。
老实说,严灼心没那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大胸怀对过往的事情既往不咎。恨往往是因信任而生,如今的李香书今非昔比,去见他无异于自寻烦恼。然而,躲是躲不过去的,你不去找他,他迟早要来找你,倒不如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说不定他反而不会把你怎样。况且洛诗禾都有胆子去见李香书,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要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不成。
当即离开望月楼随洛诗禾往洛英山庄方向走。离洛英山庄越近,洛诗禾脸上的表情越凝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严灼心懂她心里的感受,洛诗禾越骄傲,她对感情的投入就越忠诚,伤的也就越重。一片真心换来家破人亡的结局,她当然要向李香书讨个说法。可惜她想要的说法李香书未必能给,道理很简单,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洛家在江湖上地位显赫,某些人要想实现野心,洛家不正是那些人拦路虎吗。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野心、私欲、嫉妒、憎恨,哪怕与世无争也难免有人恶意中伤,人生在世总要面对诸多磨难。
已经能看到洛英山庄,洛诗禾的步子反而越走越慢,直至停了下来。严灼心关顾着胡思乱想,等他注意到洛诗禾没有跟来时,再回头,洛诗禾泪眼汪汪。洛英山庄就在眼前,严灼心走回到她身边轻声道:“怎么不走了?”
洛诗禾擦了擦泪水苦闷着自言自语感叹道:“我还来这里干什么?”